宝玉笑着扑在贾母怀里,好一通撒娇,倒是又引得众人发笑。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贾母和宝玉身上,无人在意刚松了一口气的黛玉。倒是王熙凤略瞧了她一眼,见她已无事了,遂唤了个小丫鬟去前头瞧瞧戏班子来了不曾。很快,小丫鬟来回话,只说人都已经到了,戏台子倒是先成有的,只等主子们往那厢去了,随时都可以开戏。
这会儿早已开春,不过早晚仍有些冷意,今个儿天气倒是不错,却隐约有些雾气,王熙凤担心几位姑娘体弱,忙向贾母提议道:“如今时辰尚早,咱们有一天的时间玩乐,倒是不急于一时。索性等太阳起来了,再往园子里去,我也正好让人先备下果酒点心,看戏的时候好赖还能有个嚼头。”
贾母笑着说好,又问唤的是哪个戏班子,擅长什么戏。王熙凤皆一一答了,又命人取了戏目给贾母看,只说小辈儿们都不大懂,让贾母多点两出。
这般笑闹了一场,时候也就不早了,问清楚一应准备皆妥当了,贾母便打算带着人往那厢去。一时好戏开锣,众人皆有说有笑的,却无人察觉到人群中的黛玉始终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若说无人察觉却也错了,王熙凤早就留意到了,却并不曾把话说破。待演了一出后,王熙凤才寻了个借口,将黛玉唤了出去。
“林妹妹,有些事儿你若不愿意,大可以明着说出来。记着,你是客,是老太太特命琏二爷亲去扬州将你接回来的。”寻了个无人之处,王熙凤叹息着对黛玉道,“你若一直将话憋在心里,怕是难有人想到。”
“凤姐姐……”黛玉原就心里藏着事儿,若无人理会倒也罢了,听王熙凤这般说辞,一个没忍住便落下泪来。
“好了,莫说了,你有什么想说便对我说。能帮的,我定会帮。便是帮不了,把心里话说出来好歹也能舒服一些。”
黛玉拿帕子轻拭眼角,起初并不言语,及至过了小半响,才迟疑的道:“今个儿我原是不想来的,只是宝玉定要我过来。我也知晓他是好意,不忍我独自一人在院中伤感。可母亡尚不满九个月,我仍是在重孝之中,又怎能同宝玉他们一块儿嬉笑玩闹呢?偏这话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又怕旁人说我矫情,又恐老太太再伤感……凤姐姐,你能教教我吗?”
王熙凤抬头看了一眼天际,许是今个儿天气太好了,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她狠狠闭了下眼睛,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复又低头看向黛玉,王熙凤叹道:“林妹妹,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为难之事。就如同我早就知晓你的难处,却也只能暗中多提点下人,并不能明着帮衬你。亦如今个儿之事,你自是没有做错,可错的人却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见黛玉有些不明所以,王熙凤只得道:“罢了,说这些也没用,你且等等,待平儿过来了,我让她带你回院子去。旁的事儿无需担心,我自会同老太太解释的。”
黛玉怔怔的看着王熙凤,好半响才忽的行了大礼,柔声道:“多谢凤姐姐,有劳了。”
不消片刻,平儿便寻了过来,王熙凤叮嘱了几句后,便转身回了戏台子处。众人的目光大多都集中在戏台子上,间或也会吃些点心闲聊几句,并无一人发现异常。直到大戏落幕,宝玉左顾右盼一阵后,仍遍寻不着黛玉时,这才着了急。王熙凤忙上前安抚,又随口扯了个黛玉头晕回去歇着的谎话。这旁人倒不会怀疑,纵然有个别心存怀疑的,也不会当面大喇喇的将事儿捅破。唯独宝玉是个不按牌理出牌之人,他倒是不曾怀疑,却在一听说黛玉病倒后,立刻嚷嚷着要去探病。
王熙凤瞧着闹腾不止的宝玉,又望了一眼已经面沉如水的王夫人,当下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