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不容易?那我呢?”王夫人原是倚在榻上了,及至听了王熙凤这话,却是怒气上涌,忍不住垂榻恨恨的道,“她是年轻守寡,我是中年丧子。哪个更不容易?衣裳钗环有甚重要的?我失了我的珠哥儿!但凡珠哥儿如今还活着,我何至于受这般闲气?宝玉爱怎样就怎样,左右有老太太疼宠着,我何必当那坏人逼着宝玉进学?我可怜的珠儿……”
“姑母您也莫恼,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爹娘前世欠下的债呢?没孩子的,盼着有孕。怀上了,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又恐磕着碰着,恨不得整日都揣在怀里。可这些都不算甚么,待长大后,才是真正开始讨债了!姑母您只这般想,您前世欠珠哥儿的,今生都还清了,所以他才走的这般早。再一个,宝兄弟也是个好的,纵是偶尔有些想左了,可到底如今还年少。咱们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教,宝兄弟是个纯孝之人,将来定会好生孝顺姑母,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这档口,王熙凤也不说金榜题名封侯拜相了,实在是因着三岁看到老的缘故,宝玉的性子已经养成了,想要将他拧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纵是没能耐进学,生儿育女却不是难事儿。
见王夫人听进去了,王熙凤又道:“姑母,您是嫡亲的姑母,当年又是您促成了我同琏二爷的亲事,加上我又打小没了亲娘,我这心里头呀,是早就拿您当亲娘看了。”忍着心头泛起的恶心,王熙凤开始步入正题,“按说如今宝玉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我也没甚好不放心的。只一点,姑母可曾有想过宝玉将来的亲事?”
“凤哥儿,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老太太她……”甭管王夫人嘴上说对宝玉有多失望,可那到底是她的亲骨肉,哪里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老太太倒没明着提起,只是我冷眼看着,似乎是有心从林妹妹和史妹妹两人中,挑一个。”见王夫人瞬间变了脸色,王熙凤只叹息道,“我倒也不是说两位妹妹不好,只林妹妹身子骨有些弱,宝玉又担负着开枝散叶的重任,虽说将来也可以纳妾,可庶出又怎能同嫡出相提并论?再说了,林姑父是何人?只看他后院那干净的样子,又立誓不再续弦……姑母,您说万一将来这事儿成了,林姑父会不会也这般要求宝玉?”
“我绝不同意!”
“姑母,我也是这般想着的。所以这些日子,就尽量将他俩隔开来。所幸林妹妹是个好性子,我教她对外说,要替母守重孝,又说亲手抄写的佛经最最诚心,还让人拿了些书籍文房四宝给她。想着只要将她拘在院子里头,不往外头走动,宝玉也就没了法子。俩人隔着隔着,自然也就没了亲近之意,岂不既趁着咱们的愿,又不曾同老太太起冲突?”
王夫人低垂着头,好半响才感激的向着王熙凤道:“凤哥儿,辛苦你了。”又道,“那史湘云呢?”
“这……史妹妹到底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又是打小经常住在老太太屋里的。我暂时没想到好主意隔开他们,只盘算着,待过些时候,让她家去便是了。”王熙凤说了自己的为难之处,又道很多事儿,她这个隔房的嫂子是不能做主的,只劝着王夫人早些大好,也好替宝玉的将来盘算一番。
这般劝了许久,方才让王夫人渐渐止了泪。又听得外头丫鬟唤,却是先前王熙凤吩咐下去的早膳呈了上来。王熙凤忙又是一通忙活,好赖让王夫人用了大半的膳食。又少许时辰后,周瑞家的带着大夫赶来了,王熙凤趁机告辞,说是不放心宝玉,要往荣庆堂去瞧瞧。自然,王夫人没有不放人的道理,只叮嘱在贾母跟前多说说好话。
好话自然是要说的,不过等王熙凤过来时,贾琏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贾母万万没想到,宝玉挨打的真正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