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问她一句在哪儿?
苏黎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眼下她也没工夫多想,先把受了创伤的母亲和苏薇张罗好才是首要任务。
***
入冬之后,白天变得很短,才不到六点,外面的天就差不多已经全黑了。
苏黎端着饭锅去外面的井水池边淘米。
弄堂里晕黄的灯光微微亮,映照着门上两个偌大的‘死’字,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苏黎借着微光,蹲在池边细致的淘洗着锅里的米,心想着一会儿等吃了饭后得想办法把门上那两个字赶紧洗了。
苏黎冥想之际,却忽而,一双澄亮的黑色手工皮鞋陡然印入她的眼帘。
苏黎一怔。
手中的活儿停下。
她顺着皮鞋往上抬头,遥遥望着眼前忽而降至的男人。
惊愕的张嘴,瞳仁扩大,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晕黄的灯光下,陆宴北颀长的身影如松柏一般,笔挺矗立。
他很高,暗影投下,把蹲在地上的苏黎全然笼罩。
光影筛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如同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纱篷,篷尾末端却是无穷无尽的暗夜,一直往深远的地方连绵而去。
他下巴微低,俊美无俦的五官隐匿在暗光里,似看不太清晰,可偏偏,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却似星辰点缀,又似不可窥探的深渊,只一眼,就让人沦陷,不可自拔。
“……陆,陆总??”
苏黎不知多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她“蹭——”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手里的锅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砰——”一声响。
好在锅底落地就稳稳地立住了,里面的米才不至于洒出来。
可苏黎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那些,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就像是在做梦。
他陆宴北怎么会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呢?
要知道她与陆辰九结婚的这些年,陆辰九也仅仅到过这一回,且还是他们新婚回门那次,他在她家短暂的逗留了仅仅一个小时,之后就匆匆离去,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而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谁?
他可是堂堂的陆家掌门人陆宴北!
当他出现在苏黎眼前的时候,她空白的脑子里就只剩了两个成语:‘格格不入’以及‘蓬荜生辉’。
苏黎瞠目结舌的望着来人,“你……你怎么来了?”
她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太紧张,说起话来连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陆宴北道:“讨债。”
语气平静,神色淡然自若。
苏黎却呆住了,“啊?”
陆宴北的目光绕过她,瞥见她身后大门上那两个触目惊心的‘死’字,微微蹙眉。
被他见到家里这副狼狈模样,苏黎说不出的困窘,耳根子微热,“今天高利贷来闹过,所以……”
陆宴北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却没多问一句,只低眉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还来还去,永远都是个无底洞?”
他声音温沉,里面不夹任何不耐烦与怒火,就像缓缓流动的温泉水,一点一点,温温淡淡的渗入她的心池里,一出声,就让苏黎心口颤了一颤。
她抬头,深深看进他漆黑的眼眸里。
他的黑眸,像是一股飓风,似随时要将她吸附进去。
苏黎点头,“我知道,可那些高利贷扣了我妈和我妹妹,我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