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狱!用羞耻活埋世人的地狱!
“少爷,你干嘛发抖?”常安天真地抬头,下巴搁在少爷的耳际。“哇,少爷,你的脸好红!”常安惊呼。
“我没事……你快躺下!”常守烽心里不断爆炸,还要顾忌病患的心理承受能力,语气不能太重,动作不能太大,什么都要掂量着力度。他马力全开又空耗能量,很快就累得够呛。等他缓过劲来,终于能脸朝上翻个身子,他发现常安终于睡了。常安皱着眉头,表情,有时动两下嘴唇,发出一点不太舒服的声音。常安的鼻子靠着少爷的肩,呼吸来回,让他肩膀那一小块地方热热的。
常守烽静静地看了常安一阵子,挺起背脊,将他压在身下的常安的手拖出来,轻轻地握着。这时他听到一阵风,从半开的窗里钻了进来,枕边的医书随风翻了几页。墨字黑而不拘,是常守烽的太爷写就的,医治腹痛的一些方子和经验。他感到世界安静了下来,夏竹院里的鸟雀不叫唤了,山林树木寂然摇曳,每摇一下,太阳就往西移动很小很小的一点距离。
不多时,常守烽闻到了药味。他起床到客厅,提走药锅,舀了一碗水倒进炉里,滋的一下,那几块红色晶石就黯淡下去,不发热了。
常守烽把药倒在碗里,凑近闻了一下,点头,是碗好药。
然而这碗药一来到常安房间,常安就醒了。
“什么怪味……”常安闭着眼,捏住鼻子说,“好苦,少爷你的气味怎么比大猩猩还浓郁啊……”
“难道你闻过大猩猩的气味?”
“唔,在动物园……嗯!?”
常安睁开眼睛,眨巴眨巴,就看到少爷端着一个碗站在床前。碗里冒着热气。
常安确定屋里的苦味就源于那碗东西。
“来,常安,趁热喝下。”常守烽把碗递到常安面前。常安支起身子,看见碗里装着一种浓稠的棕黑色液体。
“呜——!”常安捂着鼻子,双腿一蹬,整个人缩到墙角。
比起诡异的黏糊状,那药,真正要命的是味道啊!那碗里是一百头出生到成年都没洗过澡的非洲大猩猩在一次暴雨狂欢中把身体的污泥都搓洗下来放到一个罐子里进行了半年腌制之后所得的精华吗!为什么少爷的表情还如此淡定!常安毫不怀疑,他喝了这碗药,肯定会高呼“surprise!!!”然后身体发光,背景变成鲜艳的色彩,再响起一曲激动人心的音乐,接着光芒“逼拎逼拎”地绽开,露出华丽变身之后的他——一头高贵的纯种非洲野生黑猩猩!也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洗过澡的!
“少爷……我不想喝那个……”常安将自己缩成最不显眼的型号,用我见犹怜的表情微微仰头看向少爷。但是逆光之中,少爷的五官是超然物外的。他平静,手中的碗也稳稳当当地,逐渐向常安移动。
“常安,这剂药是我太爷流传下来的,治疗腹痛最有效的方子。”常守烽温柔地说,“小时候,常家有小一阵子的四世同堂。那时我还小,有天我贪玩,吞了池塘里的蝌蚪,腹痛发烧,三天也好不了。后来爸爸请出了太爷,他老人家亲自熬了这味药,让我服了七天。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腹痛了。”
“少爷……你这么清楚小时候的记忆,那你记得喝药时,年少的你心情是怎样的……?”
常守烽微微一笑,将药端到自己嘴边,啜了一口,表情令人骇然地毫无变化,甚至嘴角那一丝微笑还加深了三分。“我的功力自然不比太爷,味道大概只有七成,但我觉得对付你的病,这碗药已经足够了。”
少爷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