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比常守烽高,但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审视着常守烽的眼神。他从中看到了恐惧、担忧、惊疑不定,十分契合于一个面对着髑髅宗主的凡人,面对着数十年来不断遭受仙盟污蔑、诋毁、丑化的魔修的凡人。他早就惯于用轻视待之。
而在另一面,藏得更深的,他也从常守烽的眼中看到了不甘、渴求、贪婪。他曾以为入了宗门便可凭借坚韧与苦练得到成仙,却无望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在这里,每个人的理念都与他相反,都遭他唾弃,但又多么讽刺地,他成了整个宗门最失败的弟子。在终日轮回的恒常物事中,他的自我与理想倒了一地,为人践踏,为车马碾压,就连自己也避之不及,逃遁到繁琐而无用的事务中,规避心门之外的巨大的败北与焦虑。
如今,另有一人向他许诺,能让他得到力量,得到他想要的。在荒漠中即将枯死的时候,他听到幻音,告诉他,走另一条路吧,那里有绿洲。这声音是否可信?这把肮脏、低贱、邪恶、引诱的声音,在他最后确定了前方必为死路的时候出现了,其实,它并非特意选择这个时机出现,而是一早就在自己的心中植根了。当他自觉修仙无望,又对身边所有修士的求道之法不屑一顾的时候,其实在他面前,另一条道路,为仙修之人所恐惧、排斥、不齿的魔修道路,早已铺在他的脚下了。
天边隐隐有雷声。
杜小贤往身后看了一眼,暗暗地啐了一口。“那家伙果然难缠。”他说。
“时间不多了。”杜小贤说,“常守烽,走吧。”
他一步步走来。
常守烽立在原地,既不逃走,也不前迎。“不,我不能走。”常守烽说,“就算我一辈子入不了仙途,我也不入魔修。”
“你可知道百年之前,世上根本没有仙修与魔修之分。”杜小贤笑着说道,语气极其嚣张,“只是我们不屑与所谓的正派仙门一同玩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一心追求与道合一的力量,才遭他们污名。你若不信,便亲自来一趟吧,然后你就会知道,在这座山上呆着的,全都是垃圾。”
“等等!”常安横进两人中间,“就算你是髑髅宗的宗主也不能不讲人权啊!说拐就拐的你当我少爷是花姑娘吗!这里是罱皑宗的地盘啊,你之前扮成弟子偷窥宗主睡觉就算了,这回强抢民男可是个大新闻啊,我们又怎么会让你乱来——哇啊啊啊啊啊!!!”
杜小贤抓着常安的肩膀,轻易地将他从窗户上扔了出去。常安的尖叫声在山谷回荡。
“常安——!!!”
常守烽扑向窗口,却被杜小贤抓住,动弹不得。
“放心吧,他没事,入门半年就结丹的怪物哪有那么容易死。”杜小贤说。
“他……常安是我仆人!”常守烽挣扎大叫,“我不能抛下仆人不管!”
“依我看你更像常安的仆人。”杜小贤以嘲弄的表情看着他,“常安在这里如鱼得水,但你呢,整日为他忙里忙外,焦头烂额,贵为内门弟子却把自己搞得像个杂役。罱皑宗不是你修仙的福地,常安更是你仙途上的一大障碍。假如你想踏入仙途,就不能抓着他不放。”
刺中了心中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常守烽眼睛红了,继而掉出了眼泪。
“真难看。”杜小贤说完,以绝对的力量拖着常守烽离开。
陈凡仍然匍匐着。杜小贤踢了他一脚,他仰翻在地。杜小贤说:“如果不是你给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