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确是不公也不正。”
这句话是韩绽在竹林小屋里休息时,对着他的女人连别花说的。
这时他刚刚杀完张朝宗,身上还留着些许铁锈般的腥气,但这腥气却遮不住他身上一股逼人的锐气。
这股锐气像是极冬之地的烈风汇聚到了刀尖,逼出了一道令人不可直视的寒芒。
他的人仿佛是冷的,可他的眼神却是火热的,如火山上即将爆发的岩浆,如即将下落的铁水,裹挟着冲破一切桎梏的力量。
一个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即便一朝默默无名,也绝不会甘于沉寂。
“张朝宗这般的伪君子处处受人敬仰拥戴,真正热血热肠的好汉却总被人欺压误会。”
韩绽咬牙切齿地说道,连别花却沉默不语。
她的眼里仿佛有一片星光,可这片星光太小,小得只能容下里一个人。而这个人如今就站在她面前,却仿佛遥不可及,触之即去。
连别花望向韩绽,轻轻扬起脸,像是荷塘里的粉莲被风吹起了一朵瓣角。
“可张朝宗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她一说话,韩绽的眼神就仿佛忽然间柔软了下来。
连别花的脸蛋很小,小得像是韩绽一个巴掌就能捧起,可她的五官却搭配得令人十分合意,她的脖颈也很细嫩,细得像是轻轻一捏就能捏碎。她的皮肤白得有些吓人,而且不是那种奶脂浸润出来的瓷白,而是纤弱文静的,微带几分病态的苍白。
有一种美是毒蛇般蛊惑人心的艳艳灼灼,还有一种美是男女皆宜的温温静静。
而她就是后者。
这股温静在这乱世中最是令人安心,也最是令人不舍。
韩绽望了她许久,忽然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你本是不该问的。”
问得多了就容易知道得多了,而知道得多了就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祸事若来得太凶,太急,那便谁也阻挡不了,连他也不行。
连别花却道:“可我总有一种预感,有些事若现在不问,只怕以后便也没有机会。”
机会总是要人去创造的,而她现在就在创造一个令对方坦白的机会。
这几日的奔波劳碌,仇杀逃亡,总该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有个完美无缺的解释。
可对韩绽来说,这解释却不能给得太过完满。
所以他只是说道:“张朝宗人前一副菩萨面孔,人后却是一副霹雳手段。就在几月之前,他便害了一个义薄云天的好汉。”
连别花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淡淡道:“那被害的好汉是谁?”
韩绽却没有明说,只恨恨道:“那好汉是我的恩人,也是张朝宗的恩人。可我能有恩报恩,他却只能恩将仇报。”
连别花道:“恩将仇报?”
韩绽道:“不错,我与他交战之时,他防得滴水不漏,一点破绽也无,若再僵持下去,我必输无疑。偏我模仿了那好汉的声音,他便被吓得魂飞魄散,破了周身罡气,这也正是因为他害了恩人性命,故此心中有愧。”
他不但心中有愧,而且心中有鬼,否则那一声怒骂根本吓不住他,也破不了他的护体罡气。
可见人若是做贼心虚,武功再高也顶不了天,防不住人。
连别花道:“他既然做下这等天怒人怨的恶事,你为何不在武林中揭发他,使他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韩绽冷冷道:“因为这恶事不是他一个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