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武官勋贵行列中的左大友只觉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一股冷彻心扉的感觉涌了上来。
之前,他只是有些怀疑,可当听到天子说出“左伯可赦”的话后,他便确定了。
真的是天子做的!
就为了回应诸臣的挑衅,周氏就被迫自杀了!
周氏贪慕虚荣不假,可爱子也是真的!
左伯无事,就证明了一切。
左大友身子轻颤着,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小爷今日会变得如此冷血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若是有罪以国法审之,判之便是!
可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她便死了,这!!
左大友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喉口有股腥甜之气涌上。
对文臣的警告何尝又不是对他与弗儿的警告?
雷霆雨露皆君恩!
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一身荣耀皆为君恩!
一生功业皆为君王!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要牢牢记住这点!
左大友死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的神思短暂清明,他稳了稳身形,用力呼吸着。
弗儿医术虽高明,可这一刀毕竟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刚刚有些好转,又遇上这多事,此刻的他已觉精疲力尽,他甚至已感觉到死亡之气已笼罩在自己头上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倒下!
他还有事要做!
他今年五十有八,他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大明,奉献给了君父,剩下的,就该奉献于自己的家了。
那个生我养我的父母,那个给了自己一口饭吃的岳父,那个视自己如英雄的妻子,那个为自己挣来荣耀的女儿……
他一定要竭尽全力,用自己这条命护他们周全,为弗儿寻到后半生的依靠!
一只手伸了过来,魏国公搀住左大友,手上微微用力了下,然后道:“靖国公,没事吧?”
左大友立刻反应了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拱手道:“多谢魏国公,我无碍。”
顿了顿又面向天子,道:“陛下,臣失仪了,让陛下笑话了。人老了,这便站不住了,还请陛下恕罪。”
“靖国公有伤在身,尚未养好,不必挂怀。”
朱慈烺温和地道:“左右也无甚事了,除内阁大臣外,其余人便退下吧。”
“散朝!!”
大臣们出了奉天殿,留在奉天殿内的钱谦益等人望着这些大臣的背影,脸上都闪过了一丝阴郁。
这回,他们彻底看清了天子的手段,只是手段虽高明,却也易伤臣子的心啊。
其他人不提,左大友毕竟是忠臣,他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如此待有功之臣,要让天下臣民怎么想呢?
这一刻,原本一直提防着左家的内阁大臣竟是对左家无比同情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左家尚且如此,何况他们?
还好,年岁都大了,或许真得该退下来了?
王铎面如死灰,只觉手脚凉得厉害,以至于下面天子说了什么,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以前仗着自己是帝王师,对天子指手画脚的事做了不少;而这回叶德书又是他举荐的,可他又觉自己帝王师的身份应不会惩罚太过。
可今日亲眼目睹了天子的无情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自视甚高,太无自知之明了。
待湖州战事毕,他还能不能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