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竹屋一间,砖石瓦房两间,临湖而建的吊脚楼一个,杨玉英目光扫过这些房屋,又从山头上向下望,山下炊烟袅袅,隐隐还能看到几个农夫农妇扛着工具下地做活,慢吞吞揉了揉酸痛的腰,回过头在林星舒对面的石头上落座,笑道:“林公子,你认不认得我?”
林星舒目光闪烁,幽幽道:“特别特别的眼熟……你就像我梦里的女孩儿。”
这话非常真,他是一片赤诚。
他自三年前大病一场后,脑子大约出了点问题,记忆好像隔了一层纱,很是恍惚。
身边忠仆都道,在那个血夜他受到很强的刺激,精神上出了问题,记忆才会出现不妥之处。
林星舒也便这般信了,可午夜梦回,脑子里总会浮现出种种奇妙的画面,那么熟悉,好似根植在灵魂深处。
眼前的姑娘,就是他的梦。
一见便觉胸腔里的空洞被填补起来,那种缠绕在骨子里的不安也一下子消退了去。
林星舒这些年做了不知多少大事,警惕心始终都在,可那日他一言不发地随杨玉英走,到多半是因着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活到他这份上,能让他心安的人,心安的地方,已是弥足珍贵。
“怎么以前没发现?”
他在平秦郡的那些日子,都快以浮云楼为家,最爱楼里的姑娘和美酒香茶,自然也见过杨玉英,可印象却并不深。
林星舒那段时日放浪形骸,对女孩子却都是温柔以待,浮云楼里的姑娘们,从花魁李小婉到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皆是和声细语,绝无轻贱,但其实他也没太走心,对女孩子好,只是他的习惯而已。
杨玉英盯着荒芜的山坡,破旧的宅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一回,实在不容易。
一来就沦落到青楼,刚被卖去三个月,正在学习中,原主身世堪怜,但周围全是她这般身世堪怜的可怜女子,所以也没什么稀奇。
那三个月,原主受到的整治半点不输给旁人,身体没留下大的创伤,精神上却已衰弱至极,杨玉英一来,几乎没接收到多少有用的记忆,唯一一点,她想好好活着,有尊严的活着,唯有这么一点卑微的愿望。
她的任务很清楚,就是救林星舒,林星舒便是林官得到时盟手环之后旅途中的一环,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能记住的寥寥无几,精神也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如果再不收拾,他下一次旅途会更艰险。
可‘拯救’这两个字,谈何容易?
林星舒自己就是人生赢家,虽然算是个悲惨的人生赢家,但他想报的仇,他自己都报了,他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
他的死亡,是他期冀的。
诸般思绪在脑海中晃过,杨玉英沉吟道:“听说你家中只剩下二十多个健仆,一个老管家?”
林星舒扬眉:“是。”
“其实你这报仇的法子有点粗糙,还有仇人留下未曾解决。”
林星舒点头,到也没反驳:“这个仇人,恐非我力所能及。”
“一个人当然不行。”杨玉英轻笑,“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一起创建自己的势力,买人人买地赚钱养兵马,将来兵强马壮,一呼百应,面对再强横的敌人,我们也不至于无还手之力。”
林星舒一下子笑起来。
哪里能这般容易?
杨玉英站起身,领着林星舒进了旁边的吊脚楼,进门便把自己身后的背篓搁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卷地图,又拿出笔墨纸砚,其中一叠纸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画着各种各样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