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千里,前几天畅畅送米办酒都没请到的表亲,姚志华略略一想就有了计较。
“爹,这事情按说是你和娘去一个就行了,怎么还专门来通知我?那大哥二哥他们呢?”
“嘿,这个事儿,”姚老头说,“这不是你出息了吗,在大城市读大学呢,你表叔想请你去做个陪,他亲家是镇上的,还是个生产队长,想请你去有面子。”
“爹,不是我说你,你们长辈考虑这个事情还真不讲究。”姚志华说,“你想啊,你们长辈一桌喝酒,我去给他陪客,大哥二哥还都不去,是我不好看呢,还是他们主人家不好看?”
姚志华把尿布和衣服抱进屋里,见江满搂着孩子侧身往里睡着,顺手就把放脏尿布的盆端了出来。大夏天尿布放那儿会有味道,舀水泡着等会儿洗,他得先做饭了。
姚老头看着他进了菜地摘菜,站了站,忍了又忍,忍不住说道“老三,这些活儿都是你干?这都是女人的活儿,你一个大学生……”
“爹。”姚志华打断他,看了一眼屋里,“我媳妇还在月子里,小孩小姨有事回去几天,你说谁干?我这人最懒,男人女人的活我都不想干呢,倒是得有人帮我干呀,这不是大人小孩都没人管吗。二哥二嫂生孩子还有丈母娘帮忙照顾,江满呢,从小没了娘。”
姚老头哪能听不出儿子那一肚子气,讪讪走了,回去忍不住就埋怨姚老太,怪她把老三气得恼了。
然而姚老太关注点也实在奇特,一听简直要捶胸顿足了,她考大学的儿子伺候个女人,妥妥的恨铁不成钢啊。
最有出息的儿子居然自甘堕落,这么伺候个女人,姚老太真觉得没天理了。
于是出去逢人就说,老三媳妇那个女人,简直是太不像话了,生了个丫头片子,还跟皇娘娘似的坐足了月子,这都半个月了还不出来干活。这就罢了,她为个女人,居然使唤男人洗衣做饭洗尿布。
在姚老太看来,奇耻大辱啊,这个儿子越发窝囊了,在村里到处讲给人听。村里人反应倒也有趣,褒贬不一,派系分明。
夸他的年轻妇女居多,持否定意见的却主要是些老太太,真是的,这怎么让男人洗尿布啊,这女人可真不叫个女人了,生个孩子娇气成这样,咱们年轻那会子如何如何,咱们这把年纪还如何如何,咱们家老头子,这辈子也没做过这些活儿……
收工后站在大门口纳凉,肖四叔听见人说,就来了一句“志华他还真干呀?啧啧,一个大老爷们,洗啥尿布啊,男人哪有烧火做饭洗尿布的,他也不怕让人笑话没脸……”
没等别人怼,肖四婶立刻接道“你可有脸,你瞅瞅你,老泥腿子一个,自己名字你都不会写,人家姚志华当然比不上你,哪能跟你比呀,人家是大学生,人家不懂道理,人家身份比不上你!”
她妯娌肖三婶接着说“对呀,姚志华是大学生,国家的人,都能帮媳妇洗尿布、洗衣裳,就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到底哪来的脸说这个话?没看出来,你们可真是有身份了。”
“对对对,三嫂,回去别给他们洗衣裳,看他自己长没长手,有本事他别穿,有本事他光屁股出去。”
姚志华把尿布洗好晾上,走进屋里,见人家娘俩躺在床上安静睡觉呢,日落时候也凉快了,睡得姿势舒坦。
他走近了一看,忒地笑出声来,小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居然没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