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 后悔跟着众人一道来九溪。哪怕事后接受大家的指指点点,也绝不会如现在这样, 当场一点点撕开那些他恨不得永远深埋的往事,忐忑地等待一个最终审判。对方显然深谙人心, 图穷匕见之前, 过程是最煎熬的。
现在他什么也不想, 爱子的性命甚至自身的名誉等等全部抛到了脑后, 只希望马上转身, 施展最快的轻功离开这儿。但是不行,对方捏着在场所有人在意的东西,归还的唯一条件便是听许青云讲古。
只傅红梅一人身手便与他不相仲伯, 绝不会允许他临阵逃脱,其他人也各有几手绝招, 无念第一个毫无波折地拿回了想要的东西后, 所有的人都来了精神, 卯足了劲盯着许青云。
许青云当初怎么哄的傅红梅,现在便要怎么样一点一点亲口推翻,每一下都像在打脸,噼里啪啦的, 火辣辣地疼。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藏的往事一点点剥开,许青云又有一点点恍惚。他想到了自己也曾如哄现在的妻子一般哄过前妻,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都一样不少。
只不过相对后来的别有用心,当初的心思纯粹得多,还青涩得很,真的是全心全意地爱慕着那么一个姑娘。看到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第一个想到她,有时候半夜想人想得睡不着觉,能傻傻跑到对方窗下站一整夜,又在有人察觉之前悄悄地跑了。哪里的花开了,折一支插到人的窗上,等天色破晓,人慵懒地来开窗时,他忙不迭地远远躲开,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地看看她到底有何反应……
所爱慕的女子推开窗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仿佛跟着一起亮堂了起来。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霞光映红了半边天,悦耳的鸟鸣传入耳中,所有的声音如潮水一般灌入耳际又如水一般流走,苏醒过来的街市映入眼帘又飞快地后退……直到满心满眼只剩下了那个有些诧异地微微低头看花的姑娘。
实在是人比花娇。
其实,做那个决定前,他也曾纠结过,也曾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只是一旦跨过了那道坎,一切便似乎变得无所顾忌起来,寄出家书的那一刹那,他竟是松了口气。某种良心上的谴责再也无法束缚住他,新的世界就在眼前……他满心欢喜,野心勃勃,彻底地把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抛到了脑后,甚至担心她纠缠不休,一不做二不休,接连又发了几封,有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妻子当断则断,有的催促父母,赶紧让人离开……
这些年,他也的确不曾后悔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哪能天天记挂着儿女情长?若不是这会儿又被人刻意扒开,他大概也会这么一直坚信下去。可现在,他在被迫的回忆中又勾起了那么一点点愧疚,似乎这些年来……自己真的变了许多。
当然,这一点心虚远不能抵消他自觉受到的侮辱,特别是许青云感受到同行者或明显或隐晦的目光,里头充满了鄙夷、幸灾乐祸、微妙的同情等等情绪时。如果将这些有头有脸的江湖人一个个剥开来看,每个人都不是没有类似的事,他就知道韦陀门的掌门第七房小妾刚娶进门,霹雳门的门主抛弃了糟糠妻……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没有一个足够厉害的人物跑出来翻旧账,现在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的热闹。
许青云两眼充血,耳中嗡嗡直响,对背后之人已是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在男声问出“寄出家书后,你又是如何觉得不保险,又决定杀人灭口的”时,猛地爆发了:“许某做的都一一认了,可没做过的,也别想栽赃到我头上!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