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地面是暗沉沉的青黑色,上头似乎总也凝着一些无法洗去的污迹,有时候会给人一种横死的怨灵附在里头嘶吼的错觉。
楚岫脸上的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惨白到可怕,他瘦削的身影在空旷的大堂中显得格外单薄,扣着弄月衣襟的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脉络,莫名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但他如刀锋般凌厉起来的眉峰,黑沉沉的藏着惊涛骇浪的眸子,陡然拉直的嘴角,又全然是魔教护法的气势。
哪怕平日里再和软,毕竟也是杀伐之际毫不手软的上位者。遇到能让他乱了方寸的事时,便是如利剑一般的锋锐。
端木鸣鸿自听到“少衍”二字时,便也倏然沉了脸。待看到楚岫极强的反应,眼底更是蓦地深沉起来,原本一点代表愉悦的光全然暗了下去。搁在扶手上的左手无意识地收紧,上好的楠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嘙声,瞬间陷下了五个深深的指印。
楚岫,他从来就不是没有失态的时候,只是很少罢了。面对寻常人,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端木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不甘。
少年时,楚岫对他从来都是对小孩子的态度,哪怕是越界的试探,对方也不过是“这熊孩子又拧了”式的云淡风轻。他拼命地成长,终于成了可以与他并肩的人,却又在对方眼中出现越来越多的惊讶和欣赏时,被无天轻而易举地碾散了。
相隔多年重又走到一起,楚岫早已修炼成精,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过是眼底浅浅的一瞬,不熟悉他的人根本都难以察觉。谁曾想,少衍原来还是能牵动他所有的心思。
断开几截的蝉翼刀,摔倒在地捂着狰狞伤口的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神,呈对峙之势的左右护法阁……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的时期,另一个人已毫不客气地闯进了楚岫的生活。
他那般小心又笨拙地守护了许久的人,在消沉过后,重又对另一个人露出了不设防的笑。
端木眼中一厉,喀拉一声,椅子扶手直接被他掰下一块,一甩手便向着弄月那头急射了出去。沉闷的撞击声后,是冰刃在地面上划出的刺耳的刺啦声。
楚岫悚然而惊,拎着弄月身子急旋,避开后头那道强烈的真气碰撞后,立即看向坐着端木鸣鸿。
端木满面寒霜,沉沉地抬眼看竺明旭:“你做什么?”
声音冷硬,似乎与平日并无二致,楚岫却立刻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颤音。他不露痕迹地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端木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只带着怒气盯着竺明旭。
相比之下,竺明旭整个人狼狈多了。木头的扶手在他的剑身上别了一下,竟让他差点抓握不稳,剑尖倏然下沉,叮地撞到了地上,又拉开长长一道灰白的痕迹才堪堪停下。
这也是众人没有发现端木异样的原因之一,要知道,竺明旭的功夫在魔教可以排入前十,而端木不过是轻飘飘地一抬手,竟然就阻下了对方凌厉之极的一击。
魔教的内力深浅差距本就极大,见此情形,许多想着要摸摸新教主底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来。
竺明旭看向弄月的眼中有惊人的杀气。这杀气倒并不像急于杀人灭口,而像是……亲近之人被冒犯一般的气急败坏。此时被刺耳的金石相击之声一激,整个人才似忽然拉回了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冲端木单膝下跪道:“教主恕罪,属下只是一时有些听不得这满口狡言的东西拿亡人说事罢了。”
端木显然不买账:“呵……死者为大?想不到竺坛主倒是这般有正义感的一人。”在魔教说这种话,简直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