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还记得那日是冬至节气, 天空中纷纷洒洒的飘着雪花。薛姨娘站在门槛后面,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目光中尽是倨傲和不屑,语气嘲讽的说着:“你还以为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父亲早就说过沈家再没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丢人现眼?”
又喝命左右的看门人:“往后若她再登门,也不必对我说了,直接乱棍打走。”
那个时候她在李家过的很不好,连个婢女都不如。她的妹妹沈湘也在薛家被嗟磨致死,弟弟沈泓被他们引诱的出入花街柳巷, 特意的找了个身上带病的女人给他,染了一身的病, 早就被大怒的父亲赶出了家门, 不知所踪,连是死是活都无从得知了。
而那个时候沈澜已经嫁给了礼部侍郎嫡出的幺儿。沈家别无男丁, 沈溶就继承了沈家的一切。父亲后来也并没有续弦, 虽然薛姨娘依然还是个妾,但她的儿子都已经继承了沈家的一切, 妾不妾的, 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一切, 沈沅就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
她双手死死的捏着手心。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是想劈头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就朝着面前这张看起来温良无害的脸孔狠狠的扇下去。
但她还是忍住了。而且非但是忍住了,她面上还浮现了笑意出来, 含笑说着:“一年多未见姨娘, 姨娘一向安好?”
薛姨娘微怔。
以往沈沅从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同人问好的。她是个骄纵浮躁的性子, 便是对着老爷夫人的时候尚且都会有几分不耐烦,更何况对着他人了。但现在
薛姨娘不说话,目光仔细的打量着沈沅。
沈沅身上穿着雪青色撒花缎面的对襟长袄,象牙白色的细褶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白色的珍珠簪子,两朵很小的点翠珠花而已。
她看着是这样的娴静淡然,薛姨娘一刹那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沅。
怎么去了常州一年多,再回来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沅见薛姨娘看着自己有些走神,就唇角含笑,问道:“姨娘只管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薛姨娘猛然的回过神来,忙笑着说道:“我只是一年多未见大小姐,这猛然的一见到,见大小姐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了,止不住的就看住了。”
又回头叫沈澜:“你不是常说你心中极想念你长姐的?现下你长姐回来了,你还不快过来见你长姐呢。”
沈澜听了,忙走上前来,伸手就来握沈沅的手,眼中含泪,似惊似喜的说着:“长姐,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晓得,这一年多妹妹心中是如何的想念你呢。”
沈沅面上带着笑看她。
她可是不信沈澜说的这话的。若沈澜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的想念她,怎么这一年多不见她去一封信给她?又如何不见她在父亲面前求求情儿,早日的接她回京来?
不过沈沅面上依然还是带着笑,还伸手轻拍了拍沈澜的手背,温声的说道:“长姐这一年也很想念你呢。”
沈澜面上神色微变。
方才沈沅同薛姨娘寒暄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心里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而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更强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沈沅?她刚刚说的这些话,以往她可是再说不出来的。
不过沈沅这时已经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少年跟前去,眼含泪光的看着他。
小少年看着她走近,有些急促腼腆的对她点了个头,笑了笑,叫道:“长,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