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唐若遥推门进去。
病床的小桌板收了起来,唐含章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表情严肃,一瞬不瞬地打量她,那架势,似乎想给她做一套X光全身扫描。
唐若遥迎着他的注视,走到床前:“爸。”
唐含章慢慢地收回视线:“嗯。”
唐若遥抿了抿唇,主动交代道:“我和她去了趟酒店,聊了聊新电影的事。”
唐含章:“嗯。”
唐若遥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唐含章说:“你……为……什么……换……了……衣服?”
唐若遥:“……”她单手挠了挠下巴,眼珠转动,道,“我顺便洗了个澡,她那儿卫生间大。”
唐含章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唐若遥:“爸?”
唐含章说:“困了。”
唐若遥道:“那你睡吧,晚安。”她替唐含章掖好被角,洗漱后也关灯钻进了被窝。
夜晚会让人的神经变得活络,连思想也不受控制。
唐若遥刻意压抑的记忆在深夜,如同火山爆发,裹挟了她所有的思考。温热和潮湿,沿着四肢百骸,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细胞蔓延开。
唐若遥辗转反侧,睡不着。但怕吵醒唐含章,只得将翻身的动静压制得微乎其微。
她本就体热,因着一些念头,被子里像是活生生地揣了个大火炉,热得她浑身冒烟,汗流浃背,哪哪儿都不爽利。
她踢开了被子透气,但效果微乎其微。
@我与Q小姐的日常:
【Q小姐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竟然那样对我,明天我也要那样对她】
唐若遥在小号里写下了这段话,艰难地陷入了梦乡。
但是她忘了,第二天秦意浓就要回京了。
春节到了尾巴,全国上下都复工了。秦意浓没那么悠闲,隔三岔五地跑来Z市,这次返京,她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空过来。
唐若遥暗暗把这笔账记下,每日在小号里“记仇”。
唐若遥和唐含章说了对方工作忙,让他不要怪罪,唐含章巴不得那个死皮不要脸不要来,哪里会怪罪。唐含章记忆缺失,但他最想找回的,其实是他二十多岁时和卓佩芸在一起时的回忆。
唐若遥带他去了A市。
清平区恒嘉花苑,唐若遥推着轮椅,一块站在了小区里,沿着平坦的路慢慢往前走。
唐若遥二十岁,唐含章搬离A市也有二十年,原先的筒子楼早已拆掉重建,新建起来的楼房都染上了时光斑驳的痕迹。
唐含章让唐若遥在某一栋前停了下来,叹息说:“是这里。”
唐若遥脑海里灵光一闪,道:“爸,秦意浓小时候也住这里。”
唐含章皱眉回头。
唐若遥道:“还和我们是邻居呢,说经常到我们家来玩。”唐若遥心花怒放,怎么就忘了这把杀手锏,青梅竹马,她爸总不会反对了吧?
唐含章不大记得了。
他白天上班,晚上要陪妻子,他不是喜欢交际的人,念过许多书,又斯斯文文,一身体面,和邻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有事会互相帮忙,但交情不深。
别说邻居家的小孩了,现在问他当时邻居都有谁,他多半都答不上来。
唐若遥灵机一动,道:“她小名叫嘟嘟。”
唐含章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