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他教三个孩子《孝经》时,二三章都是粗粗一讲,对于天子和诸侯之孝并没有多做解释,更多的是讲之后的章节。
庄洵有些头大,第一次觉得教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这个太子还不是一般的太子,他的君父也不是一般的君父。
怎么办,在教天子章时,总不能和太子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吧?
他们李氏先祖在忠孝一途上有什么值得他学习纪念的?
先帝的皇位是造反来的,当今的皇位得来的也不是那么正,真让他思念先祖,以先祖之德行修养自己的德行……
庄洵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疼了。
所以不能那么教。
庄洵看着案上的《孝经》发呆,所以儒家将君定为帝王,他很不好教孩子啊,满宝拿回来的那些杂书上说的不错,若君为百姓,那这世间许多的东西便能解释得通透了……
庄洵无意识的胡思乱想着,等他反应过来他想了什么的时候,他狠狠地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去除。
可思想从不能受身体的限制,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想,他还是没忍住继续去想。
若将君定为百姓,忠君是忠于百姓,那这世间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但这也是很危险的。
他不确定皇帝和太子会怎么想,若是朝臣和天下士人想的不是忠于君王,而是忠于百姓,那这皇朝还是他李家的皇朝吗?
如果他们不认同这个观点,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庄洵开始计算起自己要是口无遮拦像教三个孩子一样全无保留的教导太子,自己能活着出宫的几率。
最后他幽幽一叹,决定先静观其变,在此之前,还是先平庸些吧,或许,他可以先不讲天子和诸侯之孝,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这么一想,庄洵豁然开朗,没错,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庄洵想通后呼出一口气,这才把案上的书收起来,起身往外看去,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然暗沉了下来。
庄洵大惊失色,连忙往外去,就见三个弟子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瓜果,听到脚步声一起扭头朝后看来。
庄先生问:“这是几时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三人立即起身,满宝道:“先生,我们都吃过晚食了,过来看见您在发呆,便坐在这儿等等您。”
白善将盘子端起来,“先生,您要不要吃一块儿?”
庄先生沉默了一瞬道:“怎么不叫我?为师要出宫的。”
他是住在宫外的,每日进宫上班,除了当值的时候都要出去的。
白善不在意的道:“时间还早呢,宫门还没落锁,不打紧的,您一看就是在想事情,所以我们不打扰您。”
白二郎却告状道:“本来我是要叫您的,但他们两个都说人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了,愣是不让我叫您。先生,要是我叫您了,您讨厌我吗?”
庄洵看着目光炯炯的三人便知道他们拿他打赌了,他气得吹了一下胡子,然后道:“不讨厌。”
周满和白善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白二郎得意洋洋的看着俩人,书楼两天的当值妥了,哈哈哈哈……
庄先生没有吃他们的瓜果,直接甩着袖子出宫去了。
三人目送先生的背影消失,白善和满宝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白二郎喜滋滋的道:“明天正好是我当值书楼,你们谁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