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娘便是如此。虽说如今是住外头客栈,可她素是个闲不住的,寻了临窗的位置坐着,就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做着自己的针线活儿。
正好隔壁房间的李太太要给丈夫补衣服,过来借个针线,便搬了椅子坐在甄老娘边上,两人正好闲唠嗑,便问一句“我瞧着大娘您也是要上京的,这是要孙女去投亲戚?”
倒也不是李太太嘴碎爱八卦,主要是冬天路上本就少人,甄老娘这一行人也有些奇怪,老的老,小的小,虽说也有管事丫头跟着,偏没有个当家男人,难免叫人觉着奇怪。尤其是,甄老娘的小孙女,那模样,真真是粉雕玉琢,像是画上的一般,叫人见着都觉眼前一亮。
李太太夫家经商,为人也有些个小机伶,见面时也不敢深问就怕戳了人家伤口,也是几日相处下来,眼见着甄老娘和她家小孙女都是活泼开阔的性子,今儿才大胆问了一句。
殊不知,甄老娘这儿正等着人问呢——她憋了一路,要不是家里丫头看着,早就想要炫耀了。这会儿终于等到李太太问起,甄老娘这针线也不做了,把手上的东西往针线篓子里一塞,嘴上假谦道“我家祖上都是种地的,哪里会有京城亲戚。这回也是丫头她爹升迁入京,特特派人来接我们祖孙其实吧,我早说了,我老婆子一个,半辈子也没出过家门,就是到了京城怕也不习惯哩。偏丫头爹放心不下,几次三番的派人过来,我也不放心他们一家子,也只得跟着来一趟了”
李太太不由也吃了一惊她,她居然没瞧出来,这甄老娘竟还有个当京官的儿子!
吃惊归吃惊,李太太还是忙不迭的恭维了甄老娘好些“早便瞧着老娘您有福气,如今瞧着,果是有福呢,我们这些个人真真是比不上”
这说着说着,难免便要问上几句那位当官的甄老爷。
甄老娘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这个儿子,如今听人问起当即便挺着腰板,精神抖擞,仔仔细细的说了起来。说儿子一出生就是大脑门,记性好,会背书,正好碰着个好先生,被人看中收为弟子
没等甄老娘说到儿子中秀才、中举、中进士还有外放做官那些事儿,忽而听到窗外一声惊雷,这天气竟是说变就变,眼见着就要灰暗下来。
甄老娘也顾不得说儿子了,忙从椅子上起身,探头往窗外喊了一声“二丫头,二丫头!下雨了,赶紧给我上来!”
李太太一怔,跟着往外看了一眼“您家姑娘还在下面呢?”
“可不是!和她娘一样,最是个会磨人的!”说起媳妇,甄老娘也没好气,还有一肚子话想与人说,“你不知道,我那媳妇也是个脾气大的,连着生了两个女儿,这要是其他人家的婆婆早就要找人了,我也没怎么样,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和我摆脸色、使脾气。生二丫头那会儿,二丫她爹正好中了进士,她和我赌气,抱着大丫头就跑去京去了,倒把二丫这么个奶娃子留给我!我当时就说了这要是孙子,那我肯定是要养的,偏是个丫头片子,小时候爱哭,长大了也磨人”
说着,又想起来楼下没声儿,甄老娘气得也顾不得端官家老太太的款儿,叉着腰喊道“你上不上来?!再不上来,晚上干脆就和你那匹马一起睡马厩得了!”
直到这时,楼下才传来声音——
“来了来了!您再催,我还没来,雨倒是先被您催下来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脆的,嫩的仿佛初春枝头的芽儿,嫩的能掐出汁来。
李太太听着,不由也笑“您家姑娘这性儿,可真是个活泼的。”
甄老娘“哎呦,你可别夸她!这丫头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