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练完字,搁下手头的笔,略缓了缓神便想起要与元晦商量明日启程的事情“摄政王仪驾明日就走,我们约莫是要后日启程的。只是我家统共也只两辆马车,若是带上你只怕是不方便。”
听完甄停云的介绍后,元晦便理所当然的道“让你那两丫头陪你祖母坐前头马车,你陪我坐后头那辆马车便是了。”
甄停云有些为难“祖母身边怕是离不得我。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如今男女大防管得也不是很严,我们两个坐一辆马车终究不好。”
元晦随口道“你都叫我‘先生’了,如今先生有恙,做弟子的服侍左右,有什么不好的?”
顿了顿,元晦便接又加了个筹码“虽说车马劳顿,可路上光阴也不好荒废了,你我同车,我也能多教你一些。”
这倒是真的。
甄停云果是心动了,但还是有些犹豫。
元晦肚里很有些歪理,说起来也都是理直气壮“明年六月便是女学入学考,你原就基础差,还这样磨磨蹭蹭,瞻前顾后的,如何能够考的是女学?世上学问一道,只有真用了心,入了痴,方才能够有成。人家郑板桥练字成痴,便是无案无纸,都能于闲暇时在自己腿上写字,一时入痴,甚至写到妻子腿上,最后方有所成,自创六分半书。你呢?”
甄停云当即下定决心,点点头“先生教训的是,是我拘泥了。”
甄停云一想,也觉是这么个理儿她这学问未成,不过是半吊子而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说完了马车这事,甄停云方才取出自己才买来的竹箫。她将竹箫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元晦“还请先生赐教。”
元晦倒是没拒绝,伸手接了那支竹箫来,先用帕子擦了擦,然后再当着甄停云的面儿吹了一曲。
他人生得好,一双手修长有力,如同玉琢而成的艺术品。当他用手握住竹箫递到薄唇边上时,那支竹箫都因此增色不少,就连那粗糙的制材似乎都成了古朴自然,风流内蕴。
甄停云不由也跟着敛神,认真听他吹奏。
不一时,萧声扬起。
初时,或许是因着病后气力不足,又或是竹箫质量不好,乐声稍有凝滞,但很快便流畅起来,如同溪流越过雪白的溪石,随着溪水跃动,越发的清脆悦耳,悠扬动听。就连临窗树上被惊动鸟雀都重又安静起来,扑簌簌的落在枝头,像是在安静聆听这一曲人间少有的天籁妙音。
直到此时,甄停云方才明白元晦为何会嫌弃她弹的琴了。
因为元晦这一曲萧声,才是真正的乐声,才能叫人“三月不知肉味”。
甄停云闻此声,方才知道了悟当年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亦赞“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原来,这并非古人夸张捏造,这世上的乐声里真能有巍峨泰山,洋洋江河。
一曲罢,甄停云久久方才回神,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吹的真好。”
第二句便是“我什么时候能吹得像你这样好啊?”
元晦心下暗道虽说“见贤者思齐焉”是好事,可甄停云这也思得太快了吧?都不知道考虑一下自己的基础吗?不过,他也没打击自己学生的自信心,想了想,委婉安慰道“慢慢学,总是会好的。”
当然,元晦自觉若要到他这地步,除了努力学习外,就得需要一二的天赋了。
说着,元晦又与甄停云细说了些乐理,然后才将那竹箫递给甄停云,提点她“你先试试音。注意呼吸,要保持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