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半夏和听书都诧异地站了起来,楼半夏的手指轻轻擦去姽画眼角的泪水:“姽画,你哭了……”
姽画放下笔,擦了擦眼角,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哭过,自她死了一次,又借蔷薇之身复生,再苦再痛,泪也只能往心里流。流泪,已经是一种奢望。如今,她终于能再一次流泪,代价就是……心碎。
“愚蠢。”半晌,听书才吐出两个字。一如既往地毒舌,语气却没有那么恶劣,更多的一种不值。
姽画抿了抿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历经风浪的她会对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男人动了情。如今他死了,她能为他掉几滴眼泪,也算有点收获了。至少,她更像一个人了。
画那张图的时候,她看到了秦欢眼中的吴英。
当秦欢在战场上遇到吴英的时候,无疑是惊诧的,还有一瞬间的欣喜。在那一刻,姽画似乎站在虚空之外,看到了沙场对峙的两个人。身后是千军万马,是家国天下,他们都无路可退。曾经互有好感的两个人久别重逢,却是在沙场,作为对手相见。不要说再续前缘,就是寒暄两句叙旧都是不肯能的。
举起手中的刀剑,下令进攻的时候,秦欢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一方面,她肩负着国家、朝廷、百姓的期望,她要赢;另一方面,她在心底悄悄地,不希望吴英输。
好几次,吴英的军队和秦欢的军队都是以互退一步的平手为结局,温和得不像是生死交战。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可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最后一次交战的时候,秦欢是抱着决绝之心去的,今次,不是她死,便是吴英死。三尺青锋刺入吴英的胸口的时候,秦欢的心也仿佛被刺穿了一般。
这一战,他们谁也没有让谁,彼此都拼尽全力。只谈武力,秦欢或许比不得吴英,偏偏秦欢身边有个善用毒术的副将,在秦欢的盔甲上撒了毒粉。秦欢先吃了解药,毒粉于她并无效用,但对于离她最近的吴英,毒粉的效用便发挥了出来。
秦欢赢了这场战役,军营里彻夜狂欢,秦欢一个人坐在篝火边喝着酒。姽画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秦欢灌了一口烈酒,“我的军队赢了,开心是理所应当。可是啊,我的心,好像也跟着吴英一起死了。”
战场是用人头记功的,战功累积,才能在军伍中一层层往上爬。秦欢虽然已经是将军,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需要战功。相反的,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战功来稳住自己的地位。当把吴英的头颅割下挂在马鞍边的时候,秦欢的感觉就像是将自己的心从胸口中挖了出来一般,从最开始钻心刺骨的疼到一片麻木。
姽画无法怪她杀了吴英,他爱他的国,她爱她的国,这种结局她早已料到,他们谁也没有错。
从秦欢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姽画抓着胸口沉沉地喘着气。
听书看着她这副模样,嫌弃得无以复加,一壶冷水从姽画脑袋上浇了下去:“冷静了吗?”
姽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谢谢。”
萧煜进来的时候,姽画还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让萧煜有些讶异。在他的印象中,灵师甚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们应该一直是淡定的模样才是……
“这是怎么了?”瞄到桌上的画像,萧煜走了过去,觉得画上的人有些眼熟,“画像上的这位……”
姽画将画纸卷了起来,不让萧煜继续看下去:“我的一个顾客而已,你是来接阿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