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自己知道。”秦欢敛眸,“我从入伍的那天开始,就料到会有身份败露的一天,所以,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我没有亲人,也很少交朋友,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从来都是个独行者。离开了这里,改名换姓,我又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可那不是我要的生活,东躲西藏,苟且一生,我宁愿现在死了。”
姽画站起身,摊了摊手:“说得也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吴英本就不是会说话的人,秦欢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一步,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姽画拿下灯笼,走出牢房,拍了拍吴英的肩膀:“趁着现在她还能看到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出了死牢才是戌时,姽画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自嘲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靠吴英的口才,想说服秦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姽画离开之后,吴英和秦欢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高高的铁窗口有光亮投射进来,秦欢已经看不到吴英,吴英才踏入了铁牢,缓缓在坐了一夜的秦欢身前蹲下。
“如果这真的是你的选择,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秦欢没有听到吴英的话,但她却像是在回应吴英:“吴英,我知道你还在。在我的设想之中,我应该早已经因为身份败露而死,能走到今天我已别无所求。我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光都在军营里,而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是误打误撞识破我的女儿身被我救起的那个小兵。我当时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竟然一点杀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是警告了他。可是后来,他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不要再跟他做敌人。”
秦欢没有被公开处斩,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除了参与审讯的几位官员,没有人知道秦欢已经被下了大狱。半个月后,传出秦欢重病的消息。没过两天,便重病不治,身亡。
据说,秦欢生前留下遗嘱。按照其遗嘱,秦欢的遗体被火化,骨灰被撒入江河。
秦欢的确死了,但遗体却并未被火化。吴英到最后也没有劝动秦欢,他与姽画之间的交易却没有因此取消,而是让姽画将秦欢的尸体留了下来。
“其实,灵魂离体之后,尸体被不被火化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我看来,火化了反而一了百了。”楼半夏抱臂看着秦欢的尸体,“要是尸体没处理好,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楼半夏见多了世面,看多了各种尸体被利用的案例,并不觉得留住全尸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让尸体入土为安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秦欢的怨气并不重,姽画没费多大功夫便帮她超度了。秦欢的灵魂从离开尸体,神色还有些恍惚。吴英站在法坛外,两人的目光远远地交错在一起。
“你们俩这辈子都是在沙场上滚过来的,身上杀孽不少。保家卫国是莫大的功德,所以冥界不会太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心志坚定,撑住所有的惩罚,挡住一切诱惑,终能得偿所愿。”
姽画语气平淡,面色淡漠,仿佛面对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吴英看着姽画,认真地道谢。姽画微微一笑:“没什么好谢的,这本就是我们的交易。你付出了报酬,我自然也该完成我的承诺。”
秦欢的墓不适合放在一般的地方,秦欢自己也说,不需要墓碑。深山老林,人迹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