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站在门口,又劝了半天,曹昂只是不允,连应都不肯应一声。陈宫说得口干舌燥,急得浑身是汗,只得一甩袖子,回房命人准备热水,决定再洗一次澡。
听到陈宫的脚步声远处,曹昂的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对他来说,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他随时可以放弃兖州,区别只在于孙策会不会放丁夫人和曹英走,但不管结果如何,他相信孙策不会杀她们。
但这件事让他看清一个问题:兖州世家的处境比他更困难。他们不想失去自己的产业,又找不到合适的靠山,投降孙策无异于任人宰割,抱起团来与孙策结盟成了他们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机会。这就是陈宫极力劝他不能放弃的原因。身为兖州名士,陈宫就是他与兖州世家的纽带,既为他向兖州世家寻求帮助,又为兖州世家向他索取回报。如今他不想接受孙策的羞辱性条件,准备放弃,最着急的人就是陈宫。
他不是兖州人,他可以离开兖州,陈宫却不能轻易离开兖州,何况陈家也是兖州世家之一。
既然如此,那我岂不是可以有更多的主动权?曹昂心中一动,灵光乍现,忽然明白了孙策的真实用意。孙策并非不愿意支持他,而是担心兖州世家因此坐大。孙策出身寒微,又一直打压世家,与世家势同水火,袁谭又曾经做过兖州刺史,兖州世家更愿意亲近袁谭,只不过袁谭此刻自身难保,无法支援兖州,兖州世家才愿意和孙策谈判。等袁谭缓过劲来,与孙策再决胜负,兖州世家会支持谁不言而喻。
孙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他不仅需要通过婚姻和他结盟,更需要他有控制兖州世家的能力。曹家实力虽然比孙家强,但曹家有宦官的背景,名声不好,和孙家一样受到世家歧视,若非有陈宫这个名士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在兖州立足。在兖州世家眼里,他只是袁谭的旧部而已。
袁谭会是孙策的对手吗?曹昂一时难以决断。夹在豫州、冀州之间,兖州的身份非常尴尬,因时而变,有时候是缓冲,有时候又会是战场。要想在他们之间生存下去,必须要做通盘考虑。
曹昂起身,在室内来回转圈,反复权衡。
——
夷山之上,月光如水。夜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
孙策抱着袁权坐在栏杆上,下巴搁在袁权的肩窝里,慢慢地摩挲着。袁权觉得有些痒痒的,却又舍不得与孙策分开。她靠在孙策怀里,感觉着孙策强劲的臂膀和有力的心跳,说不出的平静。
“你说这山上为什么没蚊虫?”
“这里的草木都有驱蚊的作用。”袁权转过脸,斜乜着孙策,巧笑嫣然。“喜欢吗?回头我找些种子,在葛陂种上。”
“好啊,不过今年估计享受不着了。”孙策笑道:“和曹昂谈妥之后,我要去一趟南阳,然后去吴郡,可能要在吴郡过年。你陪我一起去吧。”
袁权想了想。“我很想去,不过工坊里的事太多了,怕是走不开。大战过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少账目都是我经手的,别人未必搞得清楚……”
“是你自己放不开。”孙策打断了她。“姊姊,你绷得太紧了。”
袁权有些迟疑。“是……吗?”
“是的,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到,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平舆工坊是很重要,却不是放不下,你就是担心没有了工坊,没有了那些汝南世家,你就没用处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对我而言,豫州从头至尾就没有那么重要?”
袁权的身体一紧,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放松。她靠在孙策怀中,一声轻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