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牧然点点头,视线挪移到书局里,里面两人均背对镜头,一个直挺挺站着,颇有些局促的样子,想来是拍戏的新手;而另一人着一身青色长袍,立领之上露出半片雪白的耳朵,风姿清俊,身材修长,气质与这仿旧的书局浑然一体。
他不禁眼前一亮。
身旁负责拍照取景以作参考的助理也发现了苏杭,小声道:“廖叔,那个人还不错诶。”
廖牧然对此没有妄作断言,直到这个镜头结束,苏杭按照剧本慢慢地回过头来,朝镜头温和地笑了一下,这里在后期是要做虚化处理的,届时成品里会看到苏杭的身影似薄雾般随风而散。廖牧然这才缓缓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脸太漂亮了,我不需要这么漂亮的脸。”
苏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淘汰,只看到傅清荣旁边有道身影掉头离去。
安洋转过身,远远一望,惊道:“那不是廖牧然吗?”
苏杭:“……”
后两天要拍制服场景,安洋着军绿,苏杭着黑,军队派别都是虚构的,但不得不说黑色实在是太适合苏杭了,皮带一束,两条大长腿裹缚在笔挺的军裤里,最后干净利落地收入一双风格严谨的军靴中,将他浑身的柔气瞬间敛起,从内而外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气息。
他手握枪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安洋的太阳穴,这个镜头被缓慢拉长,在两人之前反复游移,最终,仿若静止的时光被一声枪响打碎——苏杭松开手,缓缓抿起一个欣慰的笑容,枪支掉落在脚边的瞬间,他也同时扑倒在地上,胸口被子弹洞开,血色晕开,染成一朵凄艳的花。
午间休息,傅清荣把安洋叫去,指出他哪里神色和动作不对,可能过会还要补拍一条好做剪辑,苏杭无所事事,管竹钰要来一支烟,窝在凉棚里一口一口慢慢地吸。其实苏杭十六岁就学会抽烟了,第一次是纯属少年人的好奇心,呛得满脸通红,但真正习惯烟草是被俞叶舟包养的那段时间,但也不常抽,因为烟味会蓄积在口腔里被俞叶舟发现。也许正是因为那时被压抑久了,一朝解放以后,烟瘾反倒翻上来了,但因为有竹钰盯着,好几天他才能抽上一根。
苏杭终于拿到烟,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他嘴里叼着烟,眼睛眯着远远打量那边正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安洋,懒散得像只白日不愿动弹的猫。他正找地儿弹烟灰,忽然身旁落下来一道浓重的影子,苏杭抬头看了一眼,正是那天头也没回的廖牧然。
廖牧然大概将近五十岁,也许是常年奔波在片场的缘故,眼角有几条皱纹,但风华仍在,并不显老,看得出年轻时长得也不差,有股颇有魅力的儒雅味儿,坐下来时身上有道淡淡的烟味飘过来。
“能给我一根吗?”他看着苏杭,笑起来眼角有几条鱼尾纹。
苏杭赶紧摸出一支烟来。
廖牧然将烟夹在指间,却也不急着抽,只侧目打量着苏杭,直到苏杭心惊胆战地将嘴里的烟吐出来,他才开口笑道:“你让我想起来一个老朋友。”
见苏杭不解,他解释道:“他也跟你一样,喜欢把烟嘴咬扁。”
苏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烟,烟嘴果然是扁的,他自己没知觉,大概是长年累月的一种习惯,但咬管状物的习惯说来也不是很罕见,就像喝饮料会咬吸管一样普通,大众得很。他不是很明白廖牧然提起这个的缘故,只擅自理解为,这是廖牧然上来搭话的手段而已。
于是他慢慢叫了声:“廖导。”
廖牧然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看了你的戏。”
这位廖导演据说背景雄厚,不到三十岁就拿了好几项国际大奖,几部成名作品至今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