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明轩第一次看见他小师姐跟他生气,在他手好之前,他没有被允许碰过任何口味重些的食物。这简直比受伤还让明轩难受,作为一个盛京人,他还是很喜欢那些浓油赤酱的东西的。
明轩身上的伤口,都是来了江南之后添上的。已经在皇帝面前挂了号,明轩便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行走江湖,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并不多了。
朝堂风云变幻,天下加诸在肩啊……明轩恍惚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对师父说“剑能伐天下”的时候的场景。他还能记得,虽然那个时候,他的师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眼中的淡淡悲悯却十分真切。
到了今天这一步,到了距离他自小的目标的只有临门一脚的这一步,明轩才恍然明悟他的师父到底在可怜他什么。
或许那个时候,他家师父已经能够看透——所谓君临天下,又何尝不是一种桎梏呢?然而明轩并不后悔,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坚定的走下去。
因为,他是叶孤城的弟子,叶孤城从来都没有临阵退缩,半途而废的弟子。
且不论明轩如何想起了旧事,那边的珍贵妃听见拂月的回答,却是怔忪了片刻。半晌之后,她死死握住皇帝的手缓缓松开,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皇帝心疼的看着珍贵妃,终于是感受到她有多在意明轩这个孩子。到底是自己喜爱的女人在乎的孩子,皇帝看向明轩的目光之中带上了一些宽和。他看了一眼拂月,想了想,终归没有让拂月出去。
坐在知禾堂大厅的主位上,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盏之中的液体清香,让人一扫心中抑郁,整个人都为之一爽。皇帝哪怕坐拥四海,也并没有尝过这样的茶水,于是便不由的又喝了一口,想要再一次感受那其妙的清爽感觉。
拂月用来待客的茶盏并不大,皇帝不觉之中便用尽了。恍然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什么,皇帝的脸上不觉浮现出了一抹尴尬。
拂月淡淡一笑,道:“只是我闲来调制的药茶,老伯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罢。”左右是知禾堂用来给病人解渴的凉茶,拂月既不费心思,又不费许多钱财。
皇帝干咳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小石头呈上来的装了茶叶的瓷罐。咳了一声,皇帝重新看向了明轩,而后道:“我们今天来,的确是有些事情要说的。”
看见明轩看着自己,面容之中一片平静,似乎已经知晓了自己要说什么,皇帝脸上挤出来的几分慈祥便微微一顿,他重新的审视着明轩,似乎要将明轩整个人都看透一般。
明轩被带到白云城的时候已经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应当已经明晰事理了。况且,从雨化田呈上来的情报来看,明轩七岁之前过得并不如意。一个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智的确很容易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那么,明轩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可能也知道他的身份,却依旧是这幅作态,又是为了什么呢?从来都是不惮以最恶的恶意怀疑其他人的皇帝,一瞬间就阴谋论了。
同样注意着皇帝面上的表情的明轩一声轻笑,那笑容并不冷,和他平素的疏狂大气的性子没有半分违和。只是拂月看得懂,她的师弟的面上,其实是疏离而已——他不会为皇帝的猜忌而心冷而委屈,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您想说你是我爹,这位夫人是我娘。而且您家里豪富,有许多东西需要我继承?”明轩坐在皇帝手边的椅子上,距离皇帝并不远,却又仿佛距离皇帝十分远。
不理会皇帝瞬间变了的表情,明轩继续道:“天地虽大,所需不过三尺容身之地。四海虽奢,所需不过一餐一饭。”
静静的注视着皇帝的眼睛,明轩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