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找到石观音的时候, 她正在喝酒。
在无花的印象中,他娘是精致到骨子里的女人,纵然是喝酒,也应该是用白皙无暇的指尖擎着玲珑剔透的酒杯, 浅斟低酌, 眼波流转处自有一派媚态风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对着酒坛往口中倾倒,竟有几分买醉的意味。
看见无花,石观音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更凶狠的又灌了几口酒, 这才悠悠道:“叶家那个臭小子应当还在敬酒,你居然不去为难为难他?”
像是不忿似的, 石观音用力的将手中的空了的酒坛掼在地上,拨弄了一下自己光洁的指甲,冷声道:“想娶走囡囡, 哪有那么容易!”
无花垂眸看了一眼被石观音丢在地上的酒坛, 因为那处是一块湿软的泥土, 所以酒坛并没有碎裂开去, 而是深深的嵌入了泥土之中。他捻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 忽然轻声道:“无名无分的, 母亲要让儿子以什么身份去为难囡囡的夫婿呢?”
无花的语调再是寻常不过,就仿佛自己没有说出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石观音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是她的儿子,她知道他的心智有多么可怕。更何况拂月和芷汐的脸摆在那里,就是心性纯真如她的小儿子也会察觉出不对来, 更何况这个一贯心机深沉的长子。
说谎的人就要有谎言被戳穿的觉悟,更何况石观音本也无惧被任何人戳穿——她是任性惯了的人,也身居高位多年,她说囡囡是她的女儿,谁又敢说不是?
面上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石观音用指尖叩了叩桌面,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幼童一般的道:“囡囡当然是我的宝贝,你是我儿子,怎的就是无名无分了。”
宝贝。是珍之爱之,捧在手心的存在。比起那句“儿子”,似乎都要更加亲昵。
无花捻动着佛珠的手顿住了。这一次,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而后意味不明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有情皆孽,无人不苦。无花在见到石观音和芷汐相处的那一刻,他便恍惚明白,自己母亲心中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玉罗刹,而应当是这位芷汐姨母了。为她远赴大漠,为她手染鲜血,而后返身为她抚育儿女,倾尽一腔慈母心肠。
如果这不算是爱,那么爱又是什么呢?
无花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生身父亲的事实,如今骤然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人居然是个女子,除却最开始的惊讶之外,无花竟只想笑了。不是嘲弄父辈的爱情,只是觉得这世间的所有情感都是出自本心,然而人心,又哪里能够强求呢?无花笑的,只是难以捉摸的人心罢了。
石观音却仿佛有些醉了,她起了谈兴,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无花坐下,然后开始跟他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啊,我遇见阿汐的时候,险些就死了。那时候我还是黄山李家的琦姑娘,那天跟着奶娘下山玩,谁也没想到,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死了,死了。”
无花的睫毛微微一颤,他自然是知道母亲的身世的,不过这段旧事,石观音却是从来没有与他们兄弟二人提起过。
“那天我一推开家门,家里都是血,我爹我娘,还有我只有五岁的小弟弟,全都被人割了脖子。无花,你见过人被割了脖子的样子么?好多好多的血啊。”石观音比划了一个高度,仿佛就是她说的那个五岁的弟弟。
“他们杀了我全家,还不放心的留了人守着。我这个时候撞进去,正被他们抓了个正着。那个时候我武功不好,要是搁在现在啊……哼。”石观音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似乎泛着水光:“奶娘帮我挡了一刀,胳膊上好大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