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你的剑”。
不是“我听说过你的人”。
哪怕他说话时的表情还是如传闻中那样冰冷木然如同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可人们却还是替叶青衫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曲少游的确只是灵犀。但叶青衫看得出来,如果这个灵犀愿意,他可以杀死许多洞明——自从见过段沧流之后,叶青衫就再也不相信什么“武道六境代表实力”的说法了。
就好像当初段沧流踩在自己脸上说出的那番话一样,武道六境就是个“狗屁”!就算你理解得再多,不经过辛勤的苦练,理解也永远只是理解,不可能转变成真正的实力。而那些踏踏实实埋头苦干的人,或许他们往往看起来显得很“蠢笨”,可只要功夫下得够深,最后他们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最好的,就是伐聚刀手。
除了段沧流这位首领之外,巨大多数伐聚刀手的境界只在知弦与灵犀之间,可就是这样一群在寻常江湖人眼中根本算不得绝顶高手的人,却因为足够踏实专注,最终将寥寥几招练到令无数洞明高手都不得不自惭形秽的地步。若非有人将克制他们的方法透露给了姚家,当日在磨山后山姚义堂的那两位本家长辈下场绝不会比屠夫刀下的猪羊好多少。
曲少游不是伐聚刀手,也比不了伐聚刀手。哪怕他看起来很强,但强者,并不一定就是胜者。
所以强不强,弱不弱,总要打过才知道。
面对叶青衫的出手,曲少游笑了。轻蔑无比的笑。他觉得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庄重严肃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叶青衫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自己尊重的对手——
他拔剑时的动作太过随意,神态也太过淡然,就好像他的剑与他全然无关,真的就只是一柄剑。
这不对!
对于一个剑客,剑从来都不只是一件兵器,而是手臂的伸展,生命的延续。生命是神圣的,人应该用最为庄重严肃的态度对待生命,剑客就自然应该用最为庄重严肃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剑。
一个对自己的剑没有半分感情,没有丝毫敬畏的剑客,他的剑怎么会有资格夺走别人的生命?什么代天杀生,全都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
“曲少游败了。”
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有人。一位身着赭红箭袍,胸前绣有虎头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神兽谛听,另一位作书生打扮,却身背一方古朴剑匣。
说话的人是杨不归。小竹馆绿竹夫人的乘龙快婿、已将“水镜诀”练至七分火候的“镜花水月”杨不归。
“哦?”早已是南门书院山长却不知为何会现身于此的谢抱玉挑了挑眉毛。
“你不信?”杨不归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因为薛镜慈这个外甥女,过去两天里他足足赶了一千六百里路。
“我信”谢抱玉相信杨不归的判断,更相信自己,因为他也是一名剑客,出色的剑客。
“可你刚才的表情告诉我你不信。”
“为什么是‘败’?不是‘死’?”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杨不归呵呵一笑反问谢抱玉,“你真以为叶家人必须杀人?”
“难道不是?”谢抱玉心中一动,他知道杨不归有什么本事,就算不知道,也能从对方胸前那只用金线绣出的神兽谛听猜出一二。所以如果杨不归知道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