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 黄首阳便对着这青年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 手上的斧子还在往地上滴着血。
滴滴答答,宛如刑场上苦风挟着的凄雨, 又仿佛冬荒里落在饥民头上的冰粒。
陆羡之冷冷道:“白少央也觉得我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
黄首阳满面愁容道:“可你实在不该来的。”
陆羡之也问道:“为什么?”
他只不过问了一个为什么, 却好像问了一千个, 一万个问题一样。
黄首阳黯然道:“我的孙女在程秋绪的手里。”
陆羡之仿佛已经懂了一切, 他不但听懂了对方的话,也好像读懂了对方面上的无奈和黯然。
可他还是硬起心肠来说道:“这已经不是你第一天混江湖了。难道你以为替他杀人之后,姓程的就会放过你的孙女?”
黄首阳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他那庄子里有六个人。”
陆羡之敛眉道:“什么六个人?”
黄首阳喃喃道:“他说这六个人作奸犯科,无恶不作。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就算给他们一头母狗,他们也会照上不误。”
陆羡之冷冷道:“所以这六个人已不算是人, 而是六头公狗。”
黄首阳垂头道:“而我若不把柏望峰、龙阅风、刘鹰顾、沈挽真、赵燕臣、曲瑶发这六人的命献给他, 他就会把这六条公狗和我的孙女关在一起。”
若是这六个公狗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关在一起,那会发生什么?
陆羡之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 眉头拧得仿佛能挤出苦水来。
黄首阳用一种近乎低语似的口气哀声问道:“若你是我……你又会怎么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仿佛已没有了神采,整个人都缩胸、佝背、塌肩,活像是一只病痛缠身的老狗。
这个人身上已没有一点武人的气势。
只剩下颓然, 懊恼,还有一腔的悲郁。
可陆羡之没有忘记的是,就是这个颓然的,悲郁的,像条老狗似的黄首阳,拿着他的那把三破斧砍断了柏望峰的脊椎。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但若他真成了黄首阳,就绝不会把斧头对准朋友的背后。
下一瞬,黄首阳忽然朝着陆羡之的背后望了一望,仿佛他背后有道无形的斧头一样。
原来那道黑色洪流已经汇到了陆羡之的背后,此刻洪流之中涌了一涌,登时飞出一百只箭来,如密雨入野,似寒芒浮空,一时之间落得大地都颤了一颤。
这帮弓手倾巢而出,本是可以一次急出三百只箭的,可程秋绪的几位家将还在与龙阅风等人贴身缠斗,未免误伤友军,他们也不好射得太密。
陆羡之冷笑一声,似沧海一跃般闪身躲过数箭,再飞起一脚踢起一块散在地上的草席。
他这一脚恍如鱼吹细浪,孤雁点霜,竟将这六人宽八人躺的草席一把踢到一排的弓箭手身上。
而当陆羡之一脚蹴起的时候,白少央已如飞鹤回燕般掠到了他身边。
白少央虽然只给陆羡之露了一个背影,却已叫他眼前一亮,面上含笑。
白少央也不转身看他,只用脚在地上轻轻一勾,柏望峰的杖中剑便飞到了他手中。
他提气一冲,立时将手中之剑刺向了草席。
剑光如白练一般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