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 韩绽就直愣愣地瞪着白少央, 一双积年沐风历雪的眸子仿佛和膏药一般黏在了白少央身上, 怎么拿都拿不下来。
白少央却立刻退开三步,冷冷清清地立在那边, 脸上堆出的笑都是寒的。
多年怨愤于此地一朝爆发,自是非比寻常、石破惊天。即便韩绽把这话当做是气话疯话, 他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把憋在胸间多时的愤懑都宣泄了出来。
韩绽眉头狠狠一拧,额上和眼角的细纹如渔网一般撒了开来,脸上的肉也被唬得垂了下来,好似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引力似的。
“你……你说你是张朝宗!?”
“不错。”白少央咬牙切齿, 双眉一扬道,“我不仅是张朝宗, 我还是计伯霖, 是周三灵和朱四秀,是纪行云和薛昭儿……是死在你刀下的厉鬼,是来向你讨债的!”
他向韩绽投去愤怒的一瞥, 心中却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这么些日子以来, 他一直就盼着这样畅快淋漓的时刻,因为只有在面对韩绽的时候,他才能撕下伪君子的面具,充分地宣泄着恶意和怒火。
韩绽只颤声道:“白少央,你是疯了不成?”
他仿佛只说得出这句话了。
白少央一字一句, 语调决然道:“我若是疯了,也是被你给逼疯的。”
韩绽面上立时笼了一道雨恨云愁,似是被这话给刺了一刺。
“你就真心这般恨我?为了向我讨债,你连这些小人的名义都可以借?”
白少央冷冷道:“我不真心恨你,难道还假意恨你不成?”
韩绽眸光黯然道:“不错,这十多年来我从未真正照顾过你,你恨我也是应当的。”
他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额上显出了几道有力的横纹,紧绷的肌肉跟着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仿佛是再也无法承受那重量似的。
白少央见他面上黯然,又不知不觉放缓了口气道:“我并非恨你,而是恨你所带来的种种风波。你确实杀错了一人,也确实欠了一笔血债,而我既不想被你连累,也不愿包庇你的罪孽。”
韩绽沉默良久,忽然说道:“我明白了。”
为了白少央的前程,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安乐,韩绽必须吐露当年的真相。
他若不说,那教白少央说出这些话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多半会把此子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如此一来,白少央在江湖上的声势就到此为止了。不管他建过怎样的功勋,立下怎样的善绩,单是一个韩绽之子的称号,就足够让他再也无法立足。
白少央又加了一把火道:“你从未当过一个好父亲,现在是你当爹爹的好机会,你就当是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为我做了这一件事吧。”
韩绽只缓缓道:“我会写下一份自白书。”
白少央眼前一亮道:“此话当真?”
他还未来得及高兴,韩绽就面色平静道:“这封自白书里面会写清楚,我在遇到你母亲时她就已身怀有孕。所以你我并无任何血缘关系,我做的任何事皆与你无关……”
白少央几乎气得嘴角一搐道:“你……”
他要韩绽的自白书有什么用!?这玩意儿骗得过谁?
韩绽继续平声静气道:“我不知道你背后的那个人究竟知道了什么,但我与你母亲只在无人处亲近过一次,所以并无人能确定你就是我的儿子。即便有人怀疑,那也只能放出谣言,无法拿出足够的证据……即便有人质疑,凭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应该有本事混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