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鸣风却笑道:“六个人对三十人,也就是一个人负责围剿五个人,好像也不算很多。”
他说得十分轻巧自在,仿佛讲的不是杀死三十个亡命徒,而是去宰杀三十头猪。
路凭川听得无言以对,面上红涨得很,似是被生生打了一巴掌似的。
白少央却忍不住笑了一笑,宽慰对方道:“路大哥觉得这计划听着荒谬,对方想必也是如此觉得。可这恰恰说明他们不会对我们的突袭有所防备,而且……”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把话说全,便引得路凭川问道:“而且什么?”
白少央缓缓道:“这群人心不齐,路子也不一致,若是加以挑拨,不愁不能引起内讧。”
一大家子要尽数败光也不算容易,唯有从内部开始杀起来,方能杀得干干净净、杀得红红火火起来。
这个优良传统他已从梅八千等人身上见识过了,如今更该在别人身上发扬光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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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低得有些吓人,因时常下些急雨细雨豆子雨,那云朵便总是沉沉地垂下来,垂得未免离人太近,近得好似下一刻就会塌下来,然后结结实实地砸在高个子的肩上。可这冬日的天空却是极好,随着寒流逼近,那天空也一下子从触手可及变得高高在上。
这样高的碧天看着才能叫甄可碧安心。
他是三十个亡命徒的其中一员,可他并不需要亡命天涯,也不急需钱财金银。
你若看到他浑圆而饱满的面相,再看看他崭新的衣裳和腰带,就该知道他不是个惯于风餐露宿,手里时常有短缺的人。
而甄可碧加入队伍,只是为了享受当猎手的乐趣。
他作为一名黑白两道都沾惹一点的武人,生活却是平平无奇、循规蹈矩,既无大善又无大恶,但也因此站得太过中间,沾了太多灰色。而唯有当起一名猎手时,他黑灰色的生命里才能绽放出一点旖旎的亮色来。
作为一个老道的猎手,他喜欢在山林中四处奔走,走到每一处都必要研究那地上的泥印,瞧一瞧树上的鸟儿,摸一摸石头上的痕迹。中医里有一套“望闻问切”的手段,他也有这么类似的一套。
“望”是远望山林,从林木的海洋里瞥见一处异样的摇晃。“闻”是闻着空气中残留着的马粪、人尿的味道,还有闻那取暖用的白炭、黑炭或是星子炭的焦味。“问”是问那鸟儿,他往鸟群里投一块石头下去,鸟儿飞起时专门避开何处,他便知道哪处可能藏着野兽和人烟。
“切”便是大有学问了,从泥印子里抠一点土出来,掂量掂量软硬,瞧瞧里面是否混了别的土,他就能知道这人身高几何,重量多少,去过这山上的哪些地方。至于每个脚印的深浅几何,分寸大小,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如学子背书一般地背出来。
这样的天赋别人是羡慕不来的,甄可碧也常常因此而自豪。
他想着想着,任由自己的思路被这邪风月裹越远,然后在最后一刻把它及时地拉了回来,使劲地塞回原来的位置。
他能及时拉回来,是因为听到了一阵声响。
那是一阵不重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因为树上的鸟儿忽地被惊走,他恐怕还发现不了来人的痕迹,在察觉人烟这方面,鸟儿总是比人要强的。
甄可碧握紧了手里的刀,他的刀是“五方大铁铺”新锻的金错刀,工艺精湛,价格不菲,是把杀人的好刀。
可这把宝刀并没有给他太多对敌时的安全感。
他喜欢依托卓越的天赋去追踪和猎杀,从背后一刀砍下,而不是靠着甩开大刀去正面对敌。
所幸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