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过程中盛花花始终是一言不发,他的两靥始终紧绷着, 散发着一种阴郁而冷漠的味道, 蹲在墙角随意开花的那种恣意快活似乎是再也回不来了。他的一双眼睛也不看叶深浅,只一直低低下垂着,仿佛被这冬日的阳光给刺痛了、蛰伤了似的。
叶深浅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息了几分。
凡是听了盛花花那段惨痛往事的人, 又有几个不为他伤心感怀的呢?
为何这世上好人总是如此命途多舛, 杀人放火的恶人却大多是身缠金腰带身穿金缕衣?
为了不让盛花花看出来,他暗自把这恨意吞了下去,转面含笑道:“我记得你之前叫小白为老张,可是有什么特殊缘故么?”
这个问题藏在他心里已经许久了,如今大大方方摊在盛花花面前, 正好也转了他的注意力,好叫他不那么伤心点。
盛花花听了这话,只不假思索道:“因为他很像老张。”
叶深浅疑惑道:“是长得像?”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老友,盛花花的面上忽地含了一丝难得的笑意,因为这份笑纹的蔓延,那额上的伤疤也跟如山峰般耸了一耸。
“他长得与老张并不如何相似,可他站在那儿一看过来,就活脱脱地会让你想到张朝宗。”
叶深浅疑惑道:“他的举止神态竟和张朝宗这般相似?”
若是相貌相似那也没什么,可两个从未见面的人能在举止上相似成这样,也算是极为罕见了。
盛花花感慨道:“的确很相似,相似到了一种我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他的面上忽现出一层怀念的神色,仿佛是因为叶深浅的话想起了许多年前的美好回忆。
叶深浅顿时感了兴趣,不由得凑上前道:“怎么个相似法?你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盛花花略想了想便道:“他说话时的小动作,一笑一怒的神态,还有走路的姿势、坐着躺着时的姿态,甚至连喝茶吃饭的模样都让我想起老张。”
一个见过张朝宗的人想模仿他的神态举止并不难,可若是双方素未谋面,只凭后世记载和传说,便几乎不可能是模仿得如此相像,只能是天生如此。
更何况白少央当时面对的是一个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盛花花,他又何必如此费心模仿?
对一个疯子花这么多力气表演,岂不是世上最愚蠢的举动?
所以盛花花并不认为白少央这两年来的那些举止是能演出来的。
他那时虽疯得人事不知,但把真情和假意同时摆在他面前让他挑选,他还是不会挑错的。
更重要的一点,除了当年的旧人之外,还有谁能一眼认出那个绿衣衫红裤衩的疯子,就是当年的富贵剑客“白手燕回剑”徐意川?
那么问题来了。
白少央和张朝宗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心中问出这句话后,盛花花接下来便道:“这世上若有第二个张朝宗,那就一定是他了。”
叶深浅微微一笑道:“徐意川,你是话里有话。”
盛花花却眸色一黯道:“世间已无徐意川,你叫我盛花花就可以了。”
他像是在做一个既清楚又模糊的梦,梦里一切人物皆是明明白白,唯有他是模糊不清的一层影子,整日里附在这些人与物上,像是丝毫没有独立性似的。
如今这梦虽已醒了,他却也觉得自己不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