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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先生1(今晚大家先看看题外短篇小说,明日更新)


    在河口,也只有乔先生才这么称呼满银池。旁的人叫他满老二,满老二体壮如牛,性情粗蛮,三句话不投就挥拳头,满家河口人嘴里把他贬得猪狗不如,心里却又怯他三分。

    满老二被乔先生弄得有点难堪,就把一腔邪火泼到睡意朦胧的婆娘身上:

    “狗日的那是睡觉的去处吗”

    三月挨了顿没头没脑的臭骂就气不打一处来,便没好气地说:“我决心往黑等哩!”她的话一箭双雕,满老二立马盯住乔先生说:

    “噢,你还给她没看怕我出不起药钱还是你没工夫看”

    “我这就看,我这就看嘿嘿!”

    乔先生十分和悦地笑着挤进被扁豆麻包夹成一道窄缝的铺门。三月懒懒地相跟了进去。顺手把铁钩子大秤竖到铺柜外壁,夕阳如探照灯似地把一束紫红色的光缕斜斜地照进来,恰与那一杆秤浑然契合。三月看到那个铁钩子扎进夕阳里,像扎出了血红得惨目。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可怕的比喻:那钩子像变了形的匕首。这比喻使她吓了一跳,便惶惶地掉过身,坐到一个陈旧的长条木凳上。乔先生揭起铺面,进到里面,也坐到一个木凳上。他们中间隔着陈迹斑斑的铺柜,却像隔着一道河一样遥远。三月僵硬地微笑着把瘦骨嶙峋的胳膊伸展过去,乔先生嘿嘿地笑着,把一个类似月里娃的枕头软软地垫在三月的手腕下,然后将三枚细长的指头轻轻地点到“寸关尺”上,扬起头,半闭了眼瞅住三月的脸。渐渐地他把眼睛闭紧了,像和尚打坐入定一样。这时,那遥远的“彼岸”的信息,穿过他那被铁钩子大秤弄得模糊不清的指纹而进入中枢神经,再由中枢神经而抵达最高反馈机构形大脑。但他的反馈机构还来不及反馈,就有人把头探进来问:

    “扁豆,要不”

    “要”

    乔先生一会儿闭目凝神地诊脉,一会儿又急三火四地去抓秤杆,如此这般地七八次之后,就把满老二看得手心里都呼啦啦窜火。他狠命地捏住乔先生的秤砣说:

    “我替你一会儿行不”

    “岂敢岂敢嘿嘿,嘿嘿”乔先生没深没浅地望着满老二笑。

    “你让我的婆娘往半夜等吗”满老二眼睛红成血疙瘩。

    “急了摸不准脉呀嘿嘿”

    “秤杆上能摸准个屁脉!”

    “现在不多了,再稍等嘿嘿!”

    “你狗日的站着说话腰不疼!”

    满老二摩拳擦掌一脸凶相。“满师傅息怒,满师傅息怒哇”乔先生秦腔道白式的嘲弄调儿,惹得围观者一阵前仰后台的大笑。满老二早巳气炸了肺,只听喀嚓一声,那杆铁钩子大秤折成两截,咣当一声躺进了灰尘滚滚的村街。

    “彼此,彼此,嘿嘿,”乔先生没深没浅的笑比满老二声嘶力竭的骂更富有挑战性和刺激性。

    善于石头对瓦块硬磕硬的满老二像嘴里横了块大骨头,吃不下吐不出,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供销社的尕王已经吃过晚饭从侧门出来散步,他看明白情形之后说:“人家乔先生生意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看病哩?”尕王说这话时,把一只拳头在空中狠狠虚晃了两下,满老二立即悟出了那手势的含义,于是吼道:“乔生福你狗日的看不看”随之,劈哩啪啦的拳头像砖头瓦块一般砸到乔先生身上。满家河口人尽管认为满老二仗势欺人不是东西,却又都多多少少受过乔先生的窝囊气,因而看到他俩动了于戈,不仅无人劝解反而非常希望弄出点颜色来。人们所希望的结局刚刚展示出一点边缘,满老二就倒在地上像驴一样打起滚来。三月吃了一吓,以为乔先生在他腹部捅了一刀,便凑近去看,却不见有血流出,就埋怨说:“你驴嘴戳进马胯里,尽惹些不该你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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