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炤双腿再也站立不稳,从扶持着他的护卫们身侧颓然前倒下去,双手勉力撑着地,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负责护卫他的那些士卒见状,都是吓坏了。他们以为李延炤身上伤痛使他支持不住,纷纷上前将李延炤搀起,而后扶着他向营内返回而去。李延炤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不停落泪。街垒中搬运袍泽尸体的士卒们,亦不时传来抽泣嚎哭之声。
行过辕门之后,李延炤望见门口的几辆大车上摆放着砍下来的敌军首级。一个站在营墙上的身影蓦地闯入了他的脑海。他双脚站定,而后转头望着身旁护卫们疑惑的眼神,问道:“方才与贼厮杀之时,是谁阵斩敌将?”
一名护卫抱拳道:“回司马,属下听说是战锋营中一名新兵阵斩敌将。请司马明察。”
李延炤点点头:“稍后喊此人来我屋中。我且看看我军中何时出了这等好汉!”
护卫们将李延炤扶进屋中。李延炤勉力在榻上坐下,便对侍立在侧的数名护卫挥了挥手,护卫们随即会意,各自躬身抱拳,而后退行出屋。李延炤解开前胸的对襟甲,又解开皮甲,查看了一番先前所中箭伤。胸前的裹伤布已被染成一片暗红。而肋侧伤处虽然摸不到,却也能明显地感觉被伤口溢出的鲜血浸染着。摸上去的手只觉黏黏糊糊的,令他心中尤为不快。
正查看伤口的光景,一名护卫已在外面敲了敲房门,得到李延炤的许可之后,便带进来一名小个士卒,李延炤定睛一看,却正是程勇。他不由得心下暗自惊奇了一番,道:“程勇?在营墙上阵斩敌将之人,便是你了?”
程勇垂下头去,一只手局促不安地揉着自己皮甲的下摆,半天才嗫嚅着道:“回……回禀司马,营墙之上阵斩敌将者,确为小人……”
“这敌将是何身份,确定了吗?”李延炤仰头望着面前的程勇及另一位护卫,出言问道。程勇茫然地摇了摇头:“回……回禀司马,小人不知这敌将是何职……”
李延炤闻言稍稍有些失望,随即便将视线投向另一名护卫。那护卫抱拳答道:“禀司马,我在战阵上见此人穿着皮甲上镶有黄铜兽首。身披红色大麾,定是敌军千夫长以上级别大将无疑。”
李延炤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望向程勇:“此番你阵斩敌将的功劳大抵是跑不了了。看你脸色不大好,回营歇息一下吧。之后我自然会拨下赏赐,并将你功绩上报郡府与州治。稍后些时日,郡府、州治的赏赐也必定会随之下达。”
李延炤顿了顿,又道:“据你衣锦还乡之日,想必不远也……”
程勇听李延炤言及赏赐,面上却无一丝喜色。待得李延炤说道“衣锦还乡”之时,他终是忍不住心中悲切,跪地大哭起来。
“程勇,你在战阵之上建功,是好事。又缘何于此悲泣?”
程勇抬起头,又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下心情,张开嘴,却是语无伦次地回答:“司马,这一战……下来,莫说全军……便是我们一什之中,便死了六个……伤了……伤了五个。陈什长……被敌将……刺穿胸膛,临死犹在说……我立了……立了……大功。我虽立功,而他们呢?他们……他们谁人……没有父母亲人……”
程勇重重叩首道:“我……我却不知……这些……这些倒在战阵……战阵上的袍泽,他们……如何衣锦还乡……”
李延炤闻言,亦是长长地喟叹一声:“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