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虎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措辞,又道:“家父所虑,是想令我在此战之中挣得事功,回州治之后可做进身之阶。然赴援至此,却已有些迟。如今虏贼退去,我部斩获寥寥,便厚颜前来相请,惟愿司马施以援手,将贵部斩获虏贼首级,分与我一些……”
李延炤听宋小虎所言,立时便明了他此来为何。心中立时便对宋小虎更轻看了几分。这些膏粱子弟,占据着丰厚的资源。平日恣意享乐。到了真正遭逢危难的时刻,却远远地躲在后面。莫说带兵赴援,便是钱粮也不曾予自己分毫。而眼见自己与麾下军卒出生入死挣来一番事功,却又眼红不已,想要上来分一杯羹。天下哪有此等美事!
李延炤忆及这十日来,数番苦战。麾下将卒伤亡一茬又一茬。莫说基层将佐,便是百人将,百人长级别,如今都是伤亡过半!连一直跟随自己数年的张兴与韩文灿二人也血洒城头。他们拼死拼活挣来的这份事功,怎能拱手让人!
李延炤念及这些事情,面上不由得扭曲狰狞起来。乍一看去分外可怖。宋小虎见状,心下也不知是否自己言语冒犯冲撞了这位昔日同营的袍泽上级。心中略有些不安起来。他侧过头,试探性地唤李延炤:“李司马,李司马!”待李延炤抬起头来,神色已是恢复清明。
诸多念头方才在李延炤心中闪过。这些拖后腿的猪队友士族高门固然可恶。然而李延炤心中亦是心如明镜。这些人,绝对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得罪得起的。只是千余将卒血洒城头,许多人捐弃生命争来的这份胜利果实与事功,若是如此轻巧便让出去,也令他觉得心有不甘。
李延炤平复了一下情绪,望着宋小虎,随即便是两行泪自眼角溢出。他语调悲切道:“小虎有所不知……这支县兵,乃是我数年之间,征募流民子弟与本县良家子,同先前所余本部混编而成。起初不过千余人,然刘胤来袭,我县兵力不足,我便募集两千辅兵守城。如今敌虽退,麾下兵士却也伤亡惨重,十不存三……”
李延炤一脸懊悔地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脑袋,显得痛苦不已。然而动作太大,却牵到了身上伤口,不由得又是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李司马率先垂范,亲临一线,以至伤重至此。想必麾下军卒也是受司马感召奋力死战,求仁得仁,司马全然不必心有愧疚……”宋小虎也不知应当如何劝慰李延炤,只得如此言道。
“话虽这么说,然而这些伤残乃至阵亡士卒背后,又有多少翘首以盼的父母、妻子?又有多少孩童幼失怙恃?李某眼中,这些军卒俱是我兄弟袍泽。如今他们都已不在,我又如何能弃他们家人于不顾?”
看着面色同样渐渐凝重起来的宋小虎,李延炤一脸正色道:“当初在广武军中,你我二人交情便是不浅,然而如今,我不得不抚恤这些伤亡军卒眷属。小虎,我下令将军功首级匀给你部,可以。然我也有所求,望你回去之后,转达给令尊,由他思量定夺。”
宋小虎起先听李延炤言道麾下伤亡惨重,本以为他要口出拒绝之意。然而此时听闻李延炤应承了他所求之事,心下不由大喜,登时便回道:“司马有何要求,不妨直言。我归去后,必说与家父,请他斟酌一二。”
“延炤所请,惟愿宋扬烈可拿出资财,助我抚恤士卒……若此道可行,我必吩咐下去,将属下斩获首级,缴获军资交予你一部分,由你回州治报功。令尊若觉我所请过分,不予支持,此事便再也休提……”
宋小虎闻言,忽然明白了李延炤的意思。便是当下手中乏钱乏粮。不忍见士卒家眷无所恩养。便欲用令居县兵如今的斩获换取一二资财。说白了,就是拿赵军的人头卖钱。
宋小虎当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