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双眼一直盯着身前三尺处的澄泥金砖:“今天暴室又有一名戴罪的太监落入染池,尸身打捞上来时,手里抓着一截东西。”郭泉海双手托着一截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孔雀长翎滚边,高举过头顶,请拓跋宏查看:“老奴已经找宫女辨认过,都说华音殿冯婕妤娘娘常穿的披风上,有这样的长翎滚边。”
拓跋宏把玩着一块墨玉镇纸,似乎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话。郭泉海又接着说:“老奴还去问过,冯婕妤娘娘在今天酉时前后,跟尚工局的掌制予星一起,去过织染坊。可老奴去问予星掌制时,她却矢口否认。织染坊的宫女腊梅、尚工局的侍工如月都可以证明,她们亲眼看见了。”
“呵,”拓跋宏轻声发笑,“亲眼看见了?”
“正是,老奴已经把人带到了崇光宫门口,皇上也可以亲自审问。”郭泉海觉出皇上的态度有些奇怪,可仍然不慌不乱地说下去,人证物证他都准备得天衣无缝,一定能让冯婕妤百口莫辩。
“好啊,那就带上来审审。”拓跋宏把墨玉镇纸往桌上一敲,示意刘全带人进来。三名宫女被引到拓跋宏面前行礼,等着他开口问话。拓跋宏却闲闲地一指郭泉海:“你审你的,朕在这看着。”
郭泉海答应了,先向予星问话。予星大声反问:“郭公公,这话你今天已经问了五、六遍了,难道一定要问出你想要的那个答案不可么?就是再问上几十遍、几百遍,我也还是这个回答,今天没有见过婕妤娘娘。”
跪在她身边的如月,看见郭泉海的眼神示意,接口过去说:“予星掌制,奴婢亲眼看见冯婕妤娘娘进了你的卧房,你们谈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一起出了门。奴婢记得清楚,婕妤娘娘就披着那件狐皮缀长翎滚边披风。”
“没有的事,”予星早已经得了冯妙的嘱咐,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今天是华音殿的忍冬姑娘,拿了那件披风来,想要织补一下。我把披风留在屋里,出门送忍冬姑娘回去的功夫,披风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们拿来血口喷人。”
郭泉海也不恼,指着腊梅又问:“皇上面前,不可胡言。你把你瞧见的情形,再说一遍。”
腊梅一脸害怕,连声音都直打颤,忽然对着拓跋宏“砰砰砰”猛磕了三个头:“奴婢并不认得冯婕妤娘娘娘,不敢胡说。奴婢的确看见有人披着件狐皮缀长翎滚边披风进了织染坊,接着就听见争吵声,听得不大真切,似乎隐约说的是‘贞皇后’、‘守灵’什么的。再后来的事,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郭泉海问完了话,转身向拓跋宏跪禀:“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皇上若是不信,老奴还可以把织染坊的其他宫女、太监叫来询问。”他很有把握,有穿着那件披风的人进了织染坊,是好几个人都看见的,正是因为得了这个消息,他才匆匆动手,安排了今天这桩事。就算不能让冯妙彻底失宠,至少也让皇帝更深地怀疑她。
拓跋宏缓缓站起身:“你们各说各的道理,朕都不知道该听那一个好。凑巧的是,朕这边也有一个人,可以问上几句。”他踱步到隔开内殿的垂地四海同春纹帐幔前,向里面面柔声说:“出来。”
许久没有回音,拓跋宏掀起帐幔,正看见冯妙缩在一角,眼中全是惊恐。他心口一阵抽搐,想起几次三番对她的怀疑,走过去搂住她安抚:“妙儿,不怕,以后朕都信你。”
冯妙窝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拿捏着可怜的声音:“皇上,嫔妾从申时三刻起,就在等着皇上小睡起身,怎么可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