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言有些迷惑不解,“那些礼仪官制,您从十二岁起就倒背如流,怎么又要查阅典籍,该不会是……想借机跟这位小姐独处吧?”无言嘻嘻笑着,他眼中天人一般的公子,终于沾了些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王玄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抬起折扇在他头上一敲:“多嘴,可惜了你这个好名字。”他转身走回房,从箱笼里拿出几卷书来。独处……也许吧,更要紧的是,他只能口述指点,让冯妙动笔来写,要是有他亲笔誊抄的东西,落在大魏皇帝手里,拓跋宏必定会用来逼迫他在北朝出仕做官。他一人的荣辱,还在其次,琅琊王氏上下三百七十多口人,可还在健康城内呢。
南朝皇帝擅使阴谋诡计,北朝天子却手段凌厉迫人,与人中龙凤打交道,不得不多存一分小心。
又逢知学里讲学的日子,拓跋宏忙于政事,不能前去,却亲自下了一道口谕给昌黎王,让他送幼子冯夙跟宗亲子弟一起听讲。博陵长公主生育过三个儿子,至于这位妾室所生的幼子,却是第一次当众露面。
一道口谕,引得皇宫内外议论纷纷,人人都说,皇帝是因为宠爱冯婕妤,才会特别关照她的同母弟弟,恐怕又是一场“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的传奇了。众说纷纭中,有人暗自欣慰,她布下的子,终于得到了皇帝的喜爱。有人惴惴不安,不知道这宠爱对冯妙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也有人愤愤不平,却只能暗中把怨毒的目光投向冯妙。
这一切,冯妙都无从知晓,她在这一天早早起身,等在知学里旁的乐仁小筑。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忍冬打起帘子,笑吟吟地引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进来。
那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像两汪黑水银丸似的明亮,几乎与冯妙如出一辙。显然已经有宫人教导过他,少年走到冯妙面前,恭敬地俯身跪下,额头捧着手背行了一礼:“昌黎王府庶子冯夙,拜见婕妤娘娘。”
冯妙眼中微酸,就要落下泪来。她进宫已经有几年,原本以为只是代替冯滢侍奉太皇太后,只要一两个月就能回府。可没想到,这一入宫,便遇到连番变故,竟然再也回不去了。她强忍着泪意开口:“免礼。”
几年没见,冯夙长高了不少,已经看得出是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冯妙真想拉他到跟前,仔细看看,可是碍着宫中礼节,只能隔着一道垂帘,连五官都看不大清晰。
冯妙一向进退得宜、言谈有度,此时竟然有些语无伦次,絮絮地问他在王府中可好,又委婉地打听,阿娘为何会忽然离开王府。
冯夙一板一眼地答话,说昌黎王和博陵长公主都对他很好,吃穿用度,跟几位嫡出的哥哥没有分别。说到阿娘离府,他只说父亲留阿娘在南方养病,其余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初见时的欣慰过后,冯妙心里涌起更多的担忧。冯夙的确被养得很好,或者说,是被养得太好了,已经好几年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心思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只要是别人和颜悦色说的话,他就全都相信。她不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授意,还是父亲自己的打算,无论如何,这样的夙弟,已经成了她的死穴和软肋。只要用夙弟来作诱饵,她根本无力拒绝任何要求……
说话间,拓跋宏已经跨步进来,含笑打量了冯夙几眼,转身进入垂帘内侧,坐在冯妙身边。忍冬只教了冯夙向婕妤问安的礼节,并没料到皇上也会来。冯夙便用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拓跋宏,不回避也不说话。
冯妙赶忙小声提醒:“夙弟,快拜见皇上,不可失礼。”冯夙从没有过进宫面圣的经历,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礼仪向皇上问安。
拓跋宏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揽着冯妙的肩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