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你告诉我,郑柔嘉痛苦哀嚎,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么?”冯妙摇晃着她的肩膀,手指直发抖,那个“纵意忘情”的李弄玉,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李弄玉茫然地抬头,声音轻软如雾:“我就知道你会看出来的,宫里这么多人,就你看得最明白。”她甩一甩头,对自己手臂上的伤处一点也不在意:“我不是为了自己好过,我是为了让她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
为了区别身份,也为了避免气味冲撞,宫中女官是不允许使用香料的,只有嫔妃才可以在衣衫上熏香。李弄玉的衣襟上,有浓重的苏合香味,恰好遮掩住了能令马受惊发狂的药味。她把那药粉洒在马鬃上,佛堂上香的时间里,药性刚好散发出来。
宫道空旷无人,冯妙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十分遥远:“你那么恨她,为什么还要把马引出院外,救下她一条性命?”
李弄玉舒展唇角,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我不恨她,从前我一直以为,因为萧郎对我好,我就喜欢他。可没了萧郎,我才知道,别人对我再好,也比不上萧郎一星半点。我只是要给自己求个公平,她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怎么体会得了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你知不知道,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觉得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我的萧郎不在了。我慌慌张张地要去找他,告诉他我又做噩梦了。可披衣推门时,我才想起来,这不是梦……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李弄玉抬手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流出来,“郑氏的人在萧郎的马上动了手脚,我就要用一模一样的方法,还她百倍千倍的痛苦,并且要她日日清醒地受着这苦。睡过去时,是一场噩梦,醒过来时,是另一场可怕百倍的噩梦。”
冯妙见她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让忍冬好生送她回去,自己沿着小路走回华音殿。
傍晚时分,影泉殿就传来消息,郑充华的胎保不住了,而且因为伤了腹部,恐怕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那匹名贵的惊马,奔出数百步远后,被羽林侍卫当场射杀,驾车的内监也被杖毙。
李弄玉因为阻拦惊马而受了伤,皇上指派了一名御医去替她裹伤,却没有什么褒奖、安抚的话。
冯妙只觉得世事无常,越发觉得一切苦心安排,终究抵不过冥冥中看不见的那只手。她以为滢妹可以安然度过余生,可滢妹却香消玉殒。她也以为弄玉能自在顺意地嫁给如意郎君,可弄玉也终究成了锁进深宫的一抹身影。
入夜时分,没经女史提前通禀,拓跋宏就直接来了华音殿,眉目之间满是疲惫。拓跋宏才思敏捷,拟写诏令几乎是提笔立成,连那些颇有经验的文书官吏,也挑不出半点可以更改的地方来。可他毕竟一个人日理万机,后宫又闹出这样不平静的事来,难免觉得心烦。
冯妙给他斟了一盏绿茶,茶里加了薄荷叶,氤氲热气里带着点清凉。她又替拓跋宏解下发冠,用犀角梳子梳理头发。拓跋宏捉住她的手,叹息着说:“幸亏还有你这里,可以让朕静一静。”
“皇上是为了郑充容滑胎的事忧心么?”冯妙轻声细语地说,“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以后叫内监们小心些就是了。”
拓跋宏抱她坐在膝上,声音低沉如钟:“要是实话说了,恐怕你心里要怨朕薄情。柔嘉的孩子没了,朕反倒了却了一桩心事。因为郑羲刚刚告发高氏,立下大功,荥阳郑氏又是很有名望的大姓,朕才不得不多给他们恩宠,以示朕对汉族世家的重视。可要是柔嘉生下男孩,恐怕郑氏外戚也不会安分的,到时候反倒成了祸害。”
冯妙微微皱眉,他不想叫哪个妃子有子,只要每次事后给她一碗避子汤药就行了,何必这么忧心。
“妙儿,朕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