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她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不呢?
半晌,只听裴瑾说:“回去睡觉吧,约会的话,漂漂亮亮的去,睡晚了明天皮肤就不好了。”
“我这不是看你可怜,所以陪陪你吗?”不说则已,一说,哈欠一个连一个,鱼丽揉揉眼睛,站起来回屋,“那我不管你了。”
她关上了门,室内又重回黑暗。
这样漆黑逼仄的环境让裴瑾想起了往事,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六百余年前,他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已死,表妹殉节,连棺木都下葬了,他若是重新出现,恐怕未必是好事。
因而,不得不放弃了最初这个裴瑾的身份,远离故土,浪迹天涯。
他曾返回渔村寻找鱼丽,可没有找见她,那个年代,路途遥远,交通不便,遇到恶劣的天气,耽搁几个月都是常事,错过真是太正常了。
在世间漫无目的游荡近百年后,他突然厌倦了这不生不死的命运,非常突然的,他就决定停留在一个破庙之中,不走了。
那段时间,他不吃也不喝,忍耐着人体的种种折磨,冬天来了,破庙的屋顶被积雪压塌,他被活埋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四肢百骸都被冻僵,失去了知觉。
偶然会有雪落在他唇上,滋润他干涸的双唇,他在昏迷与睡梦中度过了不知多少春秋,到最后,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那个狭小的角落仿佛是一个棺材,漆黑,逼仄,他偶尔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有时候是小动物觅食发出的窸窣身,有时候是雷声、雨声,滴滴答答,没完没了。
春草枯了又生,他躺在那么一个被时间抛弃的地方,骨头缝里都生出青苔。
然后,有一天,有个女人走到了这个破庙里,向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佛像哀哀哭泣,她说丈夫死在了外面,只剩下她和刚落草的女儿,夫家的人看这一户断了香火,便侵占了他们的田地,将她们母女赶出门,眼看女儿就要活活饿死,她实在没有办法,便决定在这里结束生命。
裴瑾从睡梦中醒来,对她说:“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你拿去吧。”他在破烂的衣袖里摸了摸,摸出些许银钱丢给她。
“多谢恩公活命之恩。”她盈盈下拜。
而后,她买来粮食,在破庙中住了下来,将粥米端到他面前。
裴瑾看了她半天,接过碗将滚烫的热粥一饮而尽。
从此,回归人间。
也许是彻底厌烦了那寂静的生活,他入了风月场,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多么热闹。
高高的妆楼上,屏风后面,美人露出隐隐约约的倩影,云鬟绿鬓,珠光摇曳,瑞兽里燃起馥郁的香气。
秦楼楚馆里,只要有钱,永远都有美酒美食,永远都有如花美眷,丝竹声里,时间像流水那样过去了,温柔乡里,他也能暂时忘记不死的痛苦。
既然如此,千金买一笑又有何妨?
他在烟花巷陌里醉生梦死。
那里的人不问来历,不问未来,那些女子有可爱的聪明的,也有刻薄的刁钻的,但每一个都是鲜活的,她们的喜怒哀乐,悲欢人生,让他感觉到自己仍然生活在人世间。
他从别人身上借来一点生气。
六百年了,青楼梦好,薄幸名留。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鱼丽似乎又进来,轻手轻脚替他盖了条毯子,可他太困,竟然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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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裴瑾是被厨房里的焦臭味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