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园和洪犇后来回家都挨了顿暴打不提,却说怀苓又惊又吓,昏沉沉被四叔带回了府,当晚就起了高烧。
许是连番惊惧,怀苓年方九岁的身体实在吃不消,这高烧一起,便好不凶险。
期间房里的大夫来来去去,各色药方斟酌反复,可她的体温就是居高不下下去。
起初怀苓还有意识,也能与方伯轩打趣,和新上任的贴身小丫鬟雪蕊谈笑,后来慢慢便睁不开眼了,人也烧得直哼哼,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险些把巡防归来的方毅吓得魂飞魄散。
其实怀苓虽然昏迷着,心里却是什么都懂的,也能听见旁人说话,可就是觉得身心疲惫不堪,眼皮重若泰山,实在睁不开,恨不能一睡了事。
直到第三天时,怀苓昏沉间听见一位老大夫发愁地和方毅道:“小姐再如此烧下去,怕是即便救下来,也可能要伤到脑子了。”
方毅听罢气得捏烂了手中的药碗,还将那大夫撵出了府。
当时怀苓还心下暗喜,只觉得这回再清醒,可以直接装作烧坏了脑子,再也不怕被人发现自己将旧事都忘了。
然而当日夜深,方毅却趁左右无人之时,捏着孙女的手,老泪纵横。
祖父的泪水滴落在怀苓手背上,烫得她心底直颤。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意的生命,其实竟是亲人的心头至宝,如若就此撒手而去,哪里还对得起将这身体托付给自己的方怀苓……
于是第五日上,也许是哪副药起了作用,也许是怀苓激起了求生意识,她的体温终于有所回落。
方毅大喜,一番重赏之下,各种滋补之物不要钱似得入了各路大夫们的药罐子,到底把怀苓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到怀苓的病情大好时,已经是大雪时节了。
怀苓病好后身体依然虚弱,需要仔细调养才不会落下隐患。期间由于都司府衙后宅里群龙无首、一团散沙,还逼得方毅只能允许棉枝“戴罪立功”,才整肃了乱象。
只是怀苓这一病,不仅让方毅和方伯轩心疼不已,更是打破了方毅希望孙女陪伴自己久居辽东的念头。
棉枝等人闹出的萨满一事,让方毅猛然发现让怀苓这样年纪的小丫头,住在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地方,竟然如此危险。没有当家主母教导,怀苓甚至拿捏不住自己的贴身丫鬟。
不仅如此,方怀苓越来越大,如果继续像个皮猴一般,与年龄相仿的小子们厮混,也实在不是个办法。这次是意外坠入冰窟,以后还可能遇上其他危险。如今怀苓还可以凭借年纪小胡闹,再大一些,只怕就要对她的闺誉有碍了。
老妻的来信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折腾,一切都在提醒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兵法有云,为将之道,重在权变。
方毅是位不折不扣的名将,取舍之时自然也杀伐果决,绝不首鼠两端。自想通了怀苓继续留在辽东,百害而无一利之后,他便立即手书一封,五百里加急送回了京都武宁侯府。甚至私下里安排人,为怀苓打点起行装来了。
虽然怀苓年纪小,万事都应听从祖父安排,可方毅也担心怀苓不情愿,再闹出负气出走等事,便几次拿话试探,为她描述京都的繁华有趣。
可惜方毅口无遮拦惯了,往往说着说着,话题就跑一边儿去了。
“我们武宁侯府就位于南门大街的小甜水巷里,是你曾祖父攻入京都时,挑中的前朝一位尚书的宅子。你曾祖父其实是十分仰慕有才学之人的,听说这位尚书学识渊博,是位当世大儒,便觉得住在他的宅子里,就能生出擅长吟诗作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