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汪氏行色匆匆,并未瞧见白氏,径直进了如意馆,方绕过紫檀边嵌玉石花卉屏风,便见着女儿方怀歆只着了一件里衣,手里正拿了剪子,狠狠地绞着此前穿的那套白玉兰散花缎袄。
近日来她最喜爱用的那套青釉刻莲花纹瓷盏,也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和着缎袄里散落的棉絮,一团狼藉。
方怀歆贴身的丫鬟秋纹一脸惊惶地侍立一旁,见汪氏进来,登时唬得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汪氏皱着眉,扫视了一圈,先柔声对秋纹道:“瞧瞧这一地碎瓷片儿,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先扫拢了,万一不慎扎了三小姐的脚,你拿什么来赔?”
秋纹骇得一声不敢吭,只连连磕头。
汪氏眯着眼睛道:“好了好了,晚上家宴上你还要伺候歆儿,磕伤了额头怎么得了?你且下去,先记你二十巴掌,容后再补。”
秋纹忙爬起来,含泪福了福,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汪氏小心地绕过脚下的碎瓷,坐到拔步床边,柔声对方怀歆道:“哪个又惹我们三小姐生气啦?娘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私下置气最是没用,想法子在正主儿身上把气出了才是正理。”
方怀歆扭头看着母亲,眼里含泪,怒不可遏,尖声叫道:“我便不满她那身打扮,什么年纪就穿狐裘,涂脂抹粉簪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侯府世子的嫡长女吗?娘还把沁芳阁收拾与她,来年春日诗会重启,让我去哪里宴客招待?”
汪氏看着女儿精致秀丽的小脸,再想到方怀苓那如海棠初放的绝色姿容,觉得也不怪向来心高气傲的方怀歆恼怒,便是她也没料到,那先前儿的三太太孟宝君竟然会生出这样一个艳色逼人的女儿来。
不过……到底只是个女儿罢了。
想到这,汪氏便将方怀歆揽在怀里,心肝肉一样地疼哄道:“傻闺女儿,你和她比什么?娘何尝不知你最爱那沁芳阁的海棠,但那方怀苓刚入家门,不止上面老太太在看,你瞧瞧余下哪个不拿眼瞄着咱们房?这时为娘做得越大度,越让人挑不出理儿来,背后你祖母和爹爹,越会来补贴我。”汪氏一双杏眼微眯,泛着丝丝寒光,“呵,那丫头不过是占了嫡长名分而已,生得再好又能怎样,毕竟无母可恃,下又没有嫡亲兄弟,她人在辽东也就罢了,而今入了咱家的门槛儿,将来有得是磋磨的机会,眼光要放长远些。”
汪氏见方怀歆听着听着,破涕为笑,又亲昵地拿指头点了她的额头道:“你说说,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可是武宁侯世子的女儿,往来的还有乡君县主等贵女,少摆出这副掐尖捻酸之态,那是市井小户的做派,你便是心里有了不满也得给我憋着,万一被你爹爹看见那还得了?”
这汪氏话里却是有一番故事。
汪氏闺名唤作瑜君,是顺天府通判汪九祥的女儿,在家排行第五,上面有四个姐姐。
汪家虽然也叫官宦门第,但在这路上随便一竿子,就能打到一个爵爷的京都,区区六品通判,也就和衙门吏胥差不离。汪家家资不丰,汪瑜君打小就要与众姊妹争新衣服,长大了又要争宠、争嫁妆、争未来夫婿的门第。
这汪瑜君自诩相貌不俗,天生一股柔媚娇态,自幼心比天高,只想高嫁出去,再不受这穷酸。因此不过是偶遇了刚刚丧妻的方伯然,一听说这人将是侯府世子,她便立刻缠了上去。趁着方伯然大难之后心绪不宁,设了套子先将生米煮做熟饭,又引了娘家兄弟捉奸,揪住方伯然不敢在授爵前后惹出是非的痛处,一举定下了继室之位。
能成功嫁入侯府,汪氏的魄力、手腕、心机缺一不可。在她看来,任何谋划算计都不过是方式手段,只有实现目标才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