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大江南北的平头百姓而言, 永远只是个不能提及的名字。
而数百年来掌握着商贾命脉的鹿家家主, 同样属于这般遥远的存在。
当晚沈桐儿被季祁引向大战后修复过的云座酒楼, 难免有些紧张:“听说就算是王公贵族, 也难得能被鹿家招待, 我去真的没问题吗?季大哥, 你若是骗我, 我可真信不得任何人了。”
季祁浓眉大眼, 笑容非常爽朗:“桐儿,你就是太多疑,不过这样也好, 出门在外长些心眼免得吃亏, 我与家主一见如故, 他属于痛快的生意人, 对打打杀杀的江湖恩怨没兴趣, 当真只是要请客交朋友, 况且你要明白,他若是想害你, 压根无需废此周折,别说是你了, 鹿家的高手刺客任我也难以应付。”
“此话倒是不假, 我娘以前常对我讲, 天下唯官府与姓鹿的惹不得。”沈桐儿点点头, 莫名感觉到身边投来苏晟冷淡的目光,不由轻咳一声:“季大哥,你以后还是叫我沈姑娘吧,我已经长大了。”
季祁微怔,目光不由望向神秘莫测的的白衣公子,转而微笑:“可在我眼里还像孩子。”
苏晟立即握紧了修长的手指。
沈桐儿向来就事论事,并不善于这种拐弯抹角的交流方式,望见云座楼阁的瞬间便忘记坚持,立刻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季祁笑意不减,拱手道:“苏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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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的特点大概便是不知钱为何物吧?
往日宾朋满座的奢华食店竟然空空荡荡,楼上楼下只立着数位面无表情的护卫,个个眉眼精致,不负家主热衷美人的名声。
“哦呀,都被包场啦?”沈桐儿好奇地东瞅西望,不由整理了下自己的小袍子,不想显得太难看。
“这云座本就是鹿先生的产业,当然是他说了算。”跟上来的季祁嘱咐道:“桐儿……”
沈桐儿回头提醒:“沈姑娘!”
“好,沈姑娘,一会儿对家主讲话客气些,万不能顶撞。”季祁露出无奈的模样。
沈桐儿点点头,亲昵地拉住苏晟的胳膊:“小白,我们走。”
苏晟始终冰封的脸这才温和了些,默不作声地迈开步子,瞥了无辜的季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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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于高高在上之人的想象总是如庙里的神像般巨大而又金光闪闪。
在沈桐儿的脑子里,能够掌管鹿家的男人也定然是不怒自威的大丈夫。
谁晓得当她三份忐忑七分激动地穿越重重纱帘,行至被严密看守的顶楼宴会大厅时,却见在一片缤纷如花般的美女尽头坐着位身着黑衣的清瘦男子。
丹凤眼、黛山眉,眼底一颗温柔的泪痣,略显苍白的唇却扶着几分笑意,真像那般守着青灯苦读的文弱书生。
况且最令人吃惊的并不是家主的长相,而是他所坐的带有两个大轮的红木椅,显然是腿脚不便的人才……
就在小丫头目瞪口呆的功夫,鹿家家主已经扶着尖尖的下巴轻笑出声:“怎么,没想到本人是这幅颓废的模样,回不过神来吗?”
他的声音也很干净,但不似苏晟透着几分干脆,简直柔到人骨头发软。
沈桐儿赶紧拱手施礼:“不敢不敢!见过鹿——鹿大人!”
家主并无半点高深的表情,依然温和地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鄙人鹿笙,直呼此名即可。”
这沈桐儿怎敢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