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沈桐儿对自己潦草惯了, 被强行分配到车里,不禁瞧着认真洗漱梳妆的花病酒满脸困惑。
明堂的铜镜里映出她的花容月貌, 长及腰部的发丝被抹上透明油脂,立即散发出茉莉味的清香。
“只是睡个觉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沈桐儿捧着脸嘟囔:“这习惯好像我娘啊。”
“难道你不觉得, 让自己保持美貌是件身心愉快的事吗?”花病酒反问。
沈桐儿茫然摇头,她倒是很喜欢穿柔柔软软的新衣服,至于其它从来未有任何追求。
“也对,毕竟沈姑娘还小呢。”花病酒伸手扶过她的肩膀:“来, 让我帮你梳梳头发吧。”
沈桐儿瞬间想挣扎,谁晓得看似柔弱的美女那么大力气,竟将她按得纹丝不动。
花病酒解开小姑娘的发带,拿着苏晟插得那朵花沉思片刻, 问道:“你是几时发现自己有阴阳眼的?”
“自小便知,还不懂事的时候, 就在人多的地方见过那种东西, 三番五次、习以为常。”沈桐儿回答说:“我娘也是御鬼师,她教了我武艺, 告知我短寿的无奈, 我便明白这辈子要这样过了。”
“看不出你虽然稚嫩,为人却很淡定呢。”花病酒这才轻轻地梳理起桐儿柔软的长发, 叹息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等到姑娘长大的那天……”
御鬼师生命的急促永远属于不愉快的话题。
沈桐儿抬起大眼睛, 搞不清自己是否该主动问询她的年龄。
花病酒却并未陷入忧伤, 反而关心起她来说:“看那苏公子双眸如常,并非我们的同类,姑娘可曾担心日后自己不在了,他将何去何从呢?”
这个问题沈桐儿早就想过,皱眉小声道:“当然是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人死即灰飞烟灭,还有什么办法?”
“那时苏公子定然伤心不止。”花病酒垂眸微笑:“他大概非常心悦姑娘,总是目不转睛、寸步不离。”
沈桐儿欲言又止,想解释苏晟不过是只会模仿人的鸟儿,并非她讲得那样多情。
然而想起这些日子的快乐相处,又难免心中微酸。
活到这个年纪仍旧不懂男女之意,却已隐约懂得了永别的苦涩。
此时再偷偷撩开窗帘,偷窥到暗淡的篝火边静坐的苏晟,有些不敢想象日后死别生离。
——
泼墨般的黑夜染透久无人至的丛林,甚至连蝉与蟋蟀的鸣叫都听不见半声。
娇小的沈桐儿缩在车椅上浅眠,隐约又梦见了伫立在云海中的奢华宫殿,映着碧空、伴着白鸟,回荡起编钟之清鸣。
在梦中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身在何处,想要唤来小白到身边,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正皱着眉头泛冷汗,忽听见刺耳的笛音。
沈桐儿十分机警,瞬时间扶着脑袋坐起追问:“……怎么了?!”
不用同样苏醒的花病酒回答,车外近在咫尺的低吼与刺鼻的腐臭气味就说明一切。
沈桐儿也是本能反应,立刻扑出门去大叫:“小白!”
危险的状况完全容不得她多考虑,见到多达五六只极具压迫感的异鬼围攻到营地周围,将值夜的鹿家人驱赶至篝火边,立即飞身拉住一袭雪衣的苏晟,焦急喊道:“你没事吧?”
此时已有守卫遇害,飞溅了满地热乎乎的鲜血。
苏晟捡起被遗弃的长剑按兵不动,拉着她后退说:“小心!它们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