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意识到了,幻境中逼真的景象,确确实实是像松树妖说的那样,是“他”亲自见过的。从秦朝至今两千余年,松果一年一熟,不知撒播开了多少子孙后代。
它们有的刚从枝头滚落,就被卡在了泰山石当中,接触不到松软的土壤,只能在岁月催蚀中腐烂。有的才滚出数步,或是遇上阻碍,或是没了前行动力,便成了山顶上千万同宗松树中的一棵。
只有少数个头圆的、运气好的,沿着山坡一路下滚,被飞鸟衔走,被人拾起,才有了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机会,离开祖辈世代生存的山脉,看一眼前所未见的广阔世界。而这些少之又少的幸运儿,通过一脉相承的血统感应,把所见所闻都反馈给了站在他们身前的这位老祖宗。
从某种意义上说,松树老头子是比徒歌和孔宣更为资深的驴友。
徒歌郑重道,“你想自己去看看?”
那些散布在四海的小松树,能够把见到的景色、听到的声响、感受到的湿度……种种都告诉老头子,但毕竟不能代替他本人的感受。他听到的越多,想亲眼看一看的愿望便越强烈,直到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
老头子像是被人戳破了小心思一般跳脚叫了起来,随后又意识到这样自己就真的被看穿了,冷静下来,嘟哝道,“和你们这些小子说什么。不说了不说了,找能做主的人来!”
他边说边挥着手,像是赶苍蝇一般挥赶着众人。但这一回,他这种倚老卖老的态度没有激起任何人的怒火,就连脾气最急躁的徒歌也没有呛声回去。
妖怪的寿元也不是没有穷尽的,开天辟地之初就与日月同生的远古大妖,如今业已全都销声匿迹。随着寿元的消耗,妖怪们的外貌也会流露出老态,看松树妖这行将就木的模样,怕是离道消身陨的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一个将死之妖的心愿,哪怕是近乎无赖的、无理取闹的,他们也不能视若等闲。
徒歌掐了掐孔宣的手,从松树妖现身开始,他就没说过话。
孔宣冷静道,“他们不会让你走的。”
老头子挥在半空的拐棍猛地一转向,枪口般对准了孔宣。
孔宣不为所动,继续道,“别的妖怪也许可以,你绝对不行。”
张正明挡在两人中间,扑通一声伸臂撑在了树干上,阻住老头的去路,目光诚恳道,“您和我回一趟妖联会吧。”
“不去不去,叫你们一一”
“我会向组织说明您的情况,尽力帮您争取的。”张正明百折不挠,“规章制度都是死的,前年组织特批了一株西府海棠移栽到后海,再往前,长安街上那棵罗汉松也是……”
他这一着急上前,“昏迷”中的李有才没了人搀扶,身子软趴趴地滑到了地上,震起一地泥点。
老头子拿着拐棍胡乱挥舞,却没有真真正正往张正明身上敲去,虚张声势地呵斥他退下。
张正明像块黏上了就甩不开的牛皮糖一样,不管如何责骂,认准了死理就不肯松开。
“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您看看近十年的特殊处理案例,这些在巡查科的资料库里都是可以……”
“滚!”
这样的对话一再上演。老头子不像是真的动了怒火,就连装腔作势的那副古怪表情,也在张正明的缠磨下融化了。
“他挺适合干这个活儿。”徒歌听着不远处的磕绊对话,对孔宣道。
孔宣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闻言面部的线条才终于变得舒缓。“什么?”
徒歌斜眼,“陪老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