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急问道:“不知是何人?”
冯谖长眉一挑,道:“少公子无忌!”
亚卿芒卯的府邸,却是比孟尝君的相府亮堂多了。
大门口两对薄纱灯笼高悬,每个上面都用金线绣着斗大的“芒”字,将府门口照得透亮。进门转过影壁,青石甬道两侧每隔几步,就竖着一尊石雕的烛台。每至入夜,所有烛台中灯火点亮,一眼看去犹如闪耀的两行星光。
芒卯就沿着这两行星光,一路走到一间位于府邸角落中的僻静书房。这间书房芒卯平常也不怎么使用,只有需要和心腹人员商议秘密事宜时,才会转来这里。是以府中寻常奴仆,也绝不允许靠近这里百步之内。
现在书房之中,已有灯光透出。芒卯知道,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即便是在自己府中,芒卯也显得异常谨慎。回头看看确认无人,方才推门进来。只见书房之中早坐有一人,峨冠博带,形貌儒雅高贵,只是略带些阴柔之气。
芒卯拱手道:“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那人也起身拱手道:“芒卿许久不见,风采依然。”
芒卯笑道:“芒卯有何风采!整日碌碌于朝堂之上,怎及先生云游列国,谈笑之间,纵横捭阖。”
那人也笑道:“楼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芒卿身居高位,深受魏王倚重,又怎算得上碌碌?”
芒卯苦笑:“先生有所不知,近日因穰侯退兵之事,让一个近支公子魏齐得了彩头,如今竟要压在我的头上!早知穰侯有意退兵,即便魏王不肯,我也定要力争出使。先生也是,如此大事,怎不早来告知于我?叫我平白丢了一个天大的功劳!”
那人笑道:“芒卿稍安勿躁。穰侯有意退兵之事,我也不知,怎么送信给你?不过以芒卿之能,不过一时让些风头与那魏齐而已。何况还有相国孟尝君在,可以为芒卿的奥援。”
芒卯摆手道:“你不提孟尝君还罢,提起我便是一肚子郁闷。我方才从他府中回来,与他总共商量了三件事,议了半天,坐得我腰酸背痛,他只送了我三个字。”
那人奇道:“哪三字?”
芒卯:“等,等,等!”
那人抚掌大笑:“不料孟尝君竟是个妙人!”
芒卯恨恨道:“敢是个属乌龟的妙人吧!虽然他是举荐我的恩主,却也依靠不得,以后还是要靠自己。”
那人点头道:“此言有理。须知万般事由,孟尝君等得,芒卿却等不得。”
芒卯疑惑道:“此话怎讲?”
那人道:“孟尝君风烛残年,虽然当年英雄,如今苟活而已。于他而言,多事不如少事,少事不如无事。如果能平安无事过到终老,最是合算。而芒卿正当壮年,若也如他这般,不知要错过多少机遇,也埋下多少后患!”
芒卯忍不住以掌拍案:“正是此言!不知先生此来,可有什么指点于我?”
那人道:“穰侯所言之事,你计划得如何了?”
芒卯:“拉拢少公子无忌之事吗?我前日派人示意,无奈却被那魏齐捷足先登。待缓几日再说,免得显得太过心切,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以后不好转圜。”
那人摇头道:“不是此事。”
芒卯惊道:“那是何事?难道穰侯如此惧怕此人,现在便要下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