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北市街口,早早便悬起了告牌,围起了刑场。不少往来百姓,都知道今日午时,要在这里处决一名谋逆重犯,是以围观者众。
巳时初,大梁守魏遐拿了判书,带着随行吏员,乘车马来到大梁圄。大梁圄也前日已经接了知会,也早有准备,将范雎从石室中提了出来,背后插了斩标,押上囚车。范雎在石室之中住了多日,乍一出来,眼睛有些不适。过了一阵,渐渐看清周围的事物,见了这阵势,知道今天便是最后的处决之日。没想到无忌公子和郑安平、魏固全力营救,仍是未能幸免,不禁长叹一声:“时也命也!没想到我范雎自负经天纬地之才,今天却要横死街头!”
范雎将心一横,上了囚车。大梁守魏遐传令下去,在大队公人、兵士的簇拥下,一众车马朝北市刑场慢慢走去。到了刑场,魏遐带着随从进了监斩棚,范雎则被推搡着上了斩台。过了片刻,又是一众车马到来,比魏遐的大梁守车队还要威势煊赫,却是宗伯魏齐率众前来,一同监斩。魏遐连忙带着随从出了棚,迎接魏齐一同入棚等候。
两人对视一眼,魏齐道:“外面都安排好了么?”
魏遐心中明白,魏齐是问秘密安排在外围,准备捉拿劫刑场之人的兵士。他忙答道:“都安排妥当。”
魏齐点点头,两人落座,边注意周围情况,边默等午时三刻,即行问斩。
刑场四周,早有兵士拉起绳索,将围观众人挡在圈外,只准远远观看。北市本来就是商贾行人往来之所,现今虽然天气转寒,一时也还是聚集起不少人众。看到斩台上跪着的范雎,都道怎么这样一个看上去斯文雅致的年轻人,竟然也犯了谋逆大罪,要在这里问斩,实在可惜。
将近午时,刑场周围还是一片平静,只有围观众人不断交头接耳,品头论足。此时却见一匹小马,从街上缓缓走来。马上坐着一个少年,虽年未束发,却是丰神俊逸,颀长挺拔。身上穿着一袭锦袍,马背上挂着一柄长剑,一个酒壶,显见得是贵族子弟。
那少年策马行来,周围人群纷纷闪出一条道路,直走到兵士围成的圈子前。
一个兵士连忙喝道:“谁人敢擅闯刑场?”
少年朗声道:“少公子无忌,前来为范先生送行!”这一声中气十足,围观众人纷纷赞叹,原来是王室公子,怪不得器宇不凡。
兵士愣了下,回头朝监斩棚看了看。魏齐、魏遐早看得清楚,见无忌只孤身一人,声称前来送行,心中疑惑,却也不怕他翻出浪来,便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无忌一笑,冲监斩棚拱了拱手,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了长剑和酒壶,从兵士让开的入口走了进去。一路走上斩台,只见范雎正定定望着自己,似有惜别之意。
无忌将酒壶一举,躬身道:“范子今日远行,无忌深感平日教诲之德,无以为报,特备薄酒,前来送行。”
范雎笑道:“公子客气了。范某有公子之酒,足壮行色!”
因范雎浑身被绑了,无忌便拔了塞子,上前将酒壶递到他嘴边。范雎也不客气,满饮一口,叹道:“好酒!”
无忌笑道:“这是你我初见时那家酒馆的镇馆之宝,只有一壶,店主人珍藏十年,却被我刚买了来,与范子送行。今日之后,世上既无范子,也无此酒,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