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自国出发,由保镖低调护送,一路上兜兜转转换乘了很多交通工具,最后终于在大理见到了父亲。
那是她记忆里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深刻印象。
那也是她记忆里第一次被夜色当头这样悠然又哀伤的景象填充。
这两者重合起来,在她后来无数次的回忆中,父亲一直站在一团模糊的月光下,对着她轻轻挥手道,慢点跑,小索。
在他身后,是无边黑暗,包裹着绵长寂静,以及父亲温柔的笑容。
小索是父亲给她起的乳名,在她的家乡,这个名字意思是“停留”。
同样是在家乡,她的父亲被人称呼为穆袒将军,意为,最高等死士。
她从小被母亲护在身边,不曾接触过家族以外的风风雨雨,以为生活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起床上学和下课回家。
在她十二岁之前,生活是鲜花织锦,一日复一日的芬芳安逸。
和族里姐妹不同的是,她的外祖父是中国人,四十年前从东方的泱泱大国一路辗转来到这个植被茂密的热带国度,娶了当地的姑娘扎根于此。从小母亲就把她抱在膝头,一遍一遍教她念“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她因此知道,血液里流淌繁殖的除了眼前的鲜花织锦外,还有一些被迫丢在远方的东西也在招摇壮大着,只是抵达所需的路太远,让人无能为力。
这感受一直隐隐作痛在她心里,成为她对东方的向往。
这样的向往在见到父亲的那时达到顶峰。
她的父亲由于结婚早,那时不过也才三十岁。俊朗面庞,言笑晏晏,抱起她的手上有极好闻的淡淡烟草味,她头一歪靠在父亲肩膀上便沉沉入睡。梦里有星辰大海,广袤动人。
她再次见到父亲,是在时隔一年的暑假。父亲自欧洲回来,一行人下了飞机直奔家里,浩浩荡荡气势蓬蓬。她正站在家门口和同学说话没注意周围,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起来扛在肩头,她和同学的尖叫声随着父亲的笑声一同响起。
“小索,爸爸回来了!”
她愣了半晌,想到大庭广众下自己还被扛在肩头,周围有好看的保镖亦笑着看她,不由又惊又喜又害羞地红了脸别过头去。
于是她看到一向安静的母亲站在不远处微笑注视着她和父亲,像极了少女。
她那时还不懂妇人和少女间的区别,只觉得当时的母亲眉目温柔得着实很干净,像海芋般清清静静。后来,当父亲去世之后再去认真看母亲,她明白了这两者间的区别,一个是刚毅沉重疲惫,一个是温柔飞扬明媚。
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局势的紧张程度已经露有端倪,只是当时母亲与她都被保护得太好,对周遭状况完全懵懂不自知。
原本说好第二天来陪她过生日的,可是头一天傍晚父亲却风尘仆仆走进她房间,满含歉意地看着她说,“对不起,小索。爸爸手边出了一些急事,必须得马上过去处理,很可能明天不能陪你过生日了但爸爸保证,一定尽力回来。好不好?”
她当然不高兴,委屈地嘟起嘴,问了又问,“过去,过哪儿去?”
“荷兰。”
“一定要今晚去吗?”
“是的是很急的事情,一会儿就必须要出发了。”
“都有谁去?”
“爸爸和之前你见过的几个叔叔。”
“怎么去?”
父亲笑了,很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