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懂了。不仅是懂,简直醍醐灌顶如同重生。
说到底,利益和权势才是第一生产力。
“既然都已经快要合法,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她疑惑。
“因为纵然是当权者,也需要一块名正言顺的遮羞布。把大麻公然合法,就得扯下这块布。”叔父耐心解释道。
“布下面有什么?”
“有丑恶和暴行。”
程伊人明显一怔。这话从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嘴里说出来,着实令人振聋发聩。
罪恶沥沥不止,究竟要经过多少血肉验证,才能被公之于众。她忽然想起学校课本上曾经引用过叔父的一段公开发言里如是说。
如此滑稽。
“所以只能放松监管,却不能直接合法?”她问。
“是。不过能从地下转为地上的暗箱操作,已经大大降低了成本和风险。”
现在她明白了。父亲急匆匆踏夜奔赴荷兰,临走之前告诉她“有时候生意交易的就是国家的事,国家的事就是生意上要达成的事”那句话的隐义。
“身为国家军政的操盘手,我们更像是国内大麻产业的中间商。不负责生产和销售,只起到牵线搭桥和监管的作用。”叔父刻意在语气上加重了“中间商”三个字。
“我们指得是你一直效力的部门吗?”程伊人仰头问。
她其实已经坐得有点麻了。不过和身体的麻木比起来,从前被父亲用心营造的安全表象所麻痹的种种意识正在加速苏醒。
“指的是我和你父亲。”叔父使用了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程伊人的心骤缩。
父亲她此刻的感情很是复杂。这个给了她最多爱和保护的男人,她心目中站得笔直的将军英雄,正随着叔父的话一点点愈加丰满起来。变得有血有肉,有人之常情,有勇敢和怯懦。
原来这不是一个三角形的世界,内角和永远等于一百八十度。
“那么,父亲的殉职”她鼓起勇气。
叔父看着她,盯着她躲闪的目光。锋利的注视如炬,瓦解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说出你的判断,”叔父说,“你知道的,逃避是没用的。”
她嗫嚅着,嘴里说了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哗,天光大亮。程伊人在医院病房白色的灯光下艰难睁眼。
措手不及地,她看见病床边扶稼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
现实里的一切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