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明知道等待将是万劫不复之灾,我却无力阻止。
“叩见王妃。”娘亲门前的侍女在一旁拘着礼仪,我本想进去,但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又止住了脚步,我示意阿婉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门前,听到娘亲似乎带着哭腔吼道:“我不论你做什么?都不能伤害阿玺!什么嫦氏一族!什么地位!对!你是朝廷的功臣,是嫦氏一族的族长,可你就舍得你的亲生女儿去犯着险?能舍得让她受委屈?去年你与皇后的计划把阿玺嫁给华儿,用她的一生的幸福去奠定华儿帝位的根基!一切没有遂你的愿,你不是不曾想她嫁给辰王吗!如今我把她接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让她回去!”
我心中似乎有什么无比坚毅的东西轰然倒塌,我扶住门,指甲深深的陷进去,借力才可以站住脚跟,娘亲她说的是真的吗?原来连爹爹也是在利用我?
“珑霓,你情绪先稳定一点。阿玺,她还小自然不懂这些,难道连你也不懂吗?”
“我当然不懂,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胸怀,去心怀嫦氏一族,华儿,未来的君主!”最后是娘亲低微的啜泣:“我这一辈子,只有阿玺一个。”
我的心抽痛着,连着爹爹都这样对我!我想放声哭泣,却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所有都要这样对我?我这个豪门千金,到底还不如一个寻常家的儿女。我背负的到底是什么?
十六年来,我对家中完美无缺的琉璃幻境,第一次迸出了裂缝。
我不敢再听,不敢再想。
可是琉璃一旦有了第一条裂缝,就会顺势破裂下去,直至粉碎。
哐啷一声裂响,惊得我一颤。
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出门外,跌个粉碎,伴随着母亲的悲泣:“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侯爷!”
“珑霓,你身为长公主,应当明白这是国事,并非我们一门家事。”父亲的声音苍凉无力。
我停步,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娘亲的声音隐隐嘶哑,哀伤欲绝,全无往日的雍容:“什么公主、什么国事!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母亲!天下为人父母者,爱子女远胜爱己,难道你不是阿玺的父亲,难道你就不会痛心?”
“我不只她的父亲,我还是嫦氏长子,承袭爵位的侯爷。”父亲的声音在发抖,“珑霓,你和我,不仅有女!有家!还有国!阿玺上次的婚事本就是一个错误,这不是我们嫁女,事乃至整个士族的联姻!既然错了,我就好只有将就错下去!你不必多言了,我与太子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辰王必定逃不掉!”
“那好!你想要扳到辰王,让你的手下去做就好了!为什么又要拉近阿玺,让她去做这些事!”母亲厉声斥问。
这一声斥问,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娘亲,这也是我最想追问的一句。
爹爹没有回答,沉默,陡然而来的沉默,让我的呼吸凝滞在胸口。
我以为爹爹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沉缓无力的声音:“你以为,如今的士族还是当年的风光?如今的天下还是当年的太平世道么?”
爹爹的声音陡然喑哑,这还是爹爹的声音么……我那伟岸高旷的爹爹,何时变得这样苍老,这样无力!
胸口紧紧揪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直往下拽。
“你生在深宫,嫁入侯府,所见所闻都是满目锦绣。可是霓珑,难道你真的从不知道,朝廷沉疴已久,兵权外落,民间流乱四起。当年何等煊赫的门阀世家,如今早就风光不再……你以为,我们嫦氏能够显赫至今,真的只是靠着与皇室的姻亲吗?”
娘亲不语,只剩长长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