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我第一次看到爹爹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绵绵无力地滑过他苍白而发皱的面庞,缓缓道:“皇后,她是你的姑母,我的亲妹妹,如今她做的这一切连我这个做哥哥都不明白了!她要华儿成为太子,我可以帮她!他要华儿稳固储君之位,我可以助她!可今日她要做的是弑君的大罪!阿玺你说,我还能帮她吗?”
我语气轻柔得如同三月的风,熨帖而暖融:“阿玺一直都相信爹爹分得清是非黑白,只是舍弃不了对皇后那份亲情罢了。”
爹爹摇头,费了半天力气重重咳了一声儿:“如今爹爹已是进退两难了。”
爹爹颔首,眼角有微亮的泪光:“锦瑟她真的是太贪心了。”他沉吟片刻,似是下定决心,“待会,我便会随高晗进宫,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阻止。”
我眸中一亮,颇有欢欣之意:“爹爹!”
爹爹眸中一凉,像是秋末最后的清霜,覆上了无垠的旷野,“我嫦家世代忠君,为国为民效力,为皇上分忧。若因锦瑟一人背上千古骂名,那岂不是让黄土之下的仙人蒙羞!”
爹爹对皇上一片赤胆忠诚,即使面对的是自己亲妹妹,他也不惜大义灭亲!我知道爹爹可以帮助皇后做任何事情,但他不能原谅的是不忠不义!“臣妾”便是臣,皇后不忠。与皇上乃发妻,亦是她不义!
爹爹的笑意沉了沉,勉强再度浮起:“你娘亲已经睡下了,你去陪她吧。”
我看着爹爹面色逐渐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我笑了笑:“不!我要随你入宫!”爹爹眼中闪过惊异的目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外面传言辰王谋逆,你现在没有被押入大牢已是皇后看在嫦家一份薄面!你还要送上门去?”
我还是那样平静的口吻,却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漠:“爹爹,皇后没有给嫦家一份薄面,而是阿玺从王府里逃了出来。昨夜便有禁军来封王府,府里的人与他们交了手。”
爹爹跳跃着几乎要迸出森蓝的火星:“什么!你与他们动手了?”
我点了点头,爹爹更是气愤:“那你现在入宫她还能放过你吗?”
我就这样恍惚地看着爹爹,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而不甘的光芒。“她还不敢对我做什么?要不然阿玺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站在你面前吗?”
爹爹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柔缓道:“你毕竟还是她侄女。”
我扶着阿婉,慢慢的跪了下来,我停一停,道,“爹爹,你呵护娘亲,让她一生都是满目锦绣,荣华富贵。到现在她或许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天爹爹若不在了,但还有阿玺!爹爹不再是一个人!也有我风雨同舟!”
爹爹坚毅的神色软弱下去,半边削薄的肩靠案上,整个人恍如一团影子,模糊地印在那里。他的喉间有无声而破碎哽咽:“阿玺,长大了。”
烛光盈然照亮一室的昏沉,却仿佛照不亮爹爹暗郁心境。这一刻,他依旧镇静。他的神思不知游离何处,痴痴道:“你与你娘亲始终不同。她太过刚烈,不像你的性子能有一份转圜。”他将我扶了起来:“我的阿玺,果然与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
我进宫还有许多事要做。
长安城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曾经分明是人山人海的街道,今夜看来也是阴森无比,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月黑风高杀人夜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爹爹的矫子在前,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