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阳光倾泻而下,万里无云的天空在沧澜眼中似乎也是黑色的,像是倒映着他脚下的漆黑泥沼。双眼注视着这片漆黑的大地,他的意识好像也随之陷入无边无际的思考泥沼里:一次空前绝后的火山爆发之后,被深不可测的海水掩埋了亿万年的一块洋底因此隆起,升出海面。这块新形成的陆地无比辽阔,无论沧澜如何竖起耳朵,都听不见哪怕一丝最微弱的海浪声,而海鸟也不会来啄食这些死去的动物。
他苦思冥想着,无视了周围那些逐渐变小的声音,朝着绵延荒原上地势最高的山丘,也就是从天空中看到的石碑的方向向西走了三天三夜,走向不可知的目的地。
到了第四天晚上,月亮逐渐升向天顶之时,沧澜在一片深谷中发现了他的目标。
在对面的斜坡之上,距他大约一百米的地方,陡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超乎想象的独石碑。
此时月亮已经接近天顶,怪异而明亮的月光洒在深谷两侧的陡峭山坡上,揭示出谷底有一条长河流淌,这条蜿蜒长河朝左右两边都伸展到了视线之外,水流就快拍打到沧澜脚下的斜坡了。深谷对面,浪花冲刷着独石碑的底部,他注意到石块表面刻着铭文和粗糙的浮雕。那些铭文使用的象形文字体系应该是在太古时代就已经遗失了的原始文字,它们大部分都是文字化的水生生物符号,例如海鱼、鳗鱼、章鱼、甲壳类、贝类和鲸鱼等等。有几个符号显然代表着现代世界不存在的某些海洋生物,但沧澜在过来的路上见过它们腐烂的尸体。
然而,像魔咒一样吸引住他的却是浮雕图案。这一组浅浮雕很大,尽管隔着中间的河,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图案的主题能激起画家多雷的嫉妒,沧澜认为这些图案描绘的是人类,或者说某种类人种族。这些生物在某个海底洞穴中像鱼一样嬉戏,也可能是在波涛下某座巨大的祭坛前敬拜。以人类贫乏的文字完全无法描述它们的面容或形体,仅仅是回忆就快要让人昏厥了。它们的畸形超越了爱伦坡或布尔沃的想象,除了手脚长蹼、嘴唇宽厚松弛得可怕、眼珠凸出、眼神呆滞和其他一些沧澜想起来就不舒服的特征外,最该诅咒的是它们大致上还拥有人类的轮廓。有一点很奇怪,它们似乎与背景完全不成比例:浮雕中的一个怪物正在杀死一条鲸鱼,而这条鲸鱼比怪物大不了多少。如之前所说的,沧澜注意到了它们的怪异形状和非同一般的尺寸,于是立刻得出结论:它们只是某个原始的捕鱼或航海部落想象中的神祇。早在皮尔丹人或尼安德特人的祖先诞生前,这些部落就已经灭绝了。这一意外发现使得沧澜瞥见了最大胆的人类学家都不敢想象的遥远过去,他站在那里陷入沉思,月光在他面前的寂静河面上投下怪异的倒影。
就在这时,沧澜突然看见了它。那异物悄然滑出漆黑的水面,只有些微水波预告了它的到来。它硕大无朋,犹如神话中的独眼巨人,样子可憎到了极点,就像出自噩梦的庞然巨怪,陡然扑向那块独石碑,在碑石周围挥动它覆盖鳞片的庞大臂膀,同时垂下恐怖的头颅,发出某种有节奏的声音,然后转过头注视着站在石碑正对面斜坡上的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