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在碑前摆好素斋果品, 看着半蹲着身子在坟边清理杂草的男人。当年那个身影单薄的小和尚, 十几年的风雨, 刀刻般的眉眼染上几分风霜和沧桑,慢慢变成了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祭奠的时候, 净空静默得让莫欢有些心慌。
林间秋风阵阵,晃得火盆里的火焰跳了跳,几张未烧尽的白色纸钱随着风盘旋而去,落下几点灰烬,点落在净空的襟袍上。
莫欢不安地去看他,男人不紧不慢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偶尔抬头看了几眼墓碑,目光沉静迷离,却又复杂难言。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净空转头对上莫欢的杏眼, 嘴角轻翘, 朝她安抚一笑, 眸光温柔。
莫欢无端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了回去, 她随手从旁边捡了根树枝, 轻轻地翻了翻火盆, 让纸钱燃得更尽些。心中斟酌了许久, 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
爱得愈深, 就更想知道他,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的欢喜。
可这话一问出口,一对上净空沉静的目光,莫欢就有些后悔了,连忙垂眸不敢看他,嘴上语无伦次道:“那个,我瞎问的,你就当没听见……”
净空心情平复了许多,将手里最后一把纸钱放到火焰中,任由火苗吞噬纸钱,吞噬回忆里苦痛的过往,慢慢燃成灰烬。
见莫欢垂眸,话音愧疚,净空轻笑一声,拿过她手里的树枝杆,才徐徐道:“我七岁的时候。”他只顾着自个儿难受,倒把她忽略了,知道她忧心自己,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话语平静,“金禄临终前告诉我的。”
那就是在自己遇到他时,他已经晓得了自己原是皇子,而他的父母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
那段日子里,想来是他最难受的时候罢,最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又晓得自个儿的身世,却依旧被人放在佛音寺没有接回宫。
莫欢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曲折的故事,若是自己,肯定会怨恨的罢。
她脑海里又浮起那个面容淡淡,时常一人对着落叶发呆的小和尚,还有那个躲在墓碑前偷偷哭泣的小和尚。
莫欢的眼睛有些酸胀,她想起自己在佛音寺的那段日子里,老是缠着他烦扰,或者故意去找他的茬,心中愧疚又添了三分。那个时候,他兴许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舔。舐自个儿的伤口。
“我……我不知道,对不住。”莫欢声音微哽,断断续续地道着歉,杏眼里水光潋滟,努力忍着想要溢出去的眼泪。
她突然的悲伤让净空有些不解,又细细一想,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心里头有些暖,又止不住想笑。
净空见纸钱烧得差不多了,便扔了树枝,伸手把半蹲着的小妻子拉了起来,又弯腰细心地替她抚去衣摆处的几片落叶。
“为什么哭?”他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凤眸紧紧地盯着她,想从她眼里读出更多的情绪来。
“我没哭。”莫欢原本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被他这么一问,眼泪一下子忍不住坠了下来,害得她连忙垂了眼不敢看他。
果然就听他一声轻笑,莫欢尚不及去拭泪,下一瞬下巴就被他轻轻地挑了起来。
净空原想用手去给她擦眼泪,却没意识到自个儿手指上沾了些灰,眼泪没擦干净,反倒在她秀净的小脸上留下两道灰痕。当真和哭花了的脸有得一比,却仍然掩不住她的俏丽和娇媚。
见她犹不自知,净空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把莫欢看得一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