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房中后,温明姝一扫周遭境况,很快便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正于楠木桌前敲着木鱼无声诵经的修士身上。
这人青衫白面、眉眼细腻,一头青丝不在,浑身上下都散出一股详静柔和的气息。
温明姝用佛家之礼拜见了容妃,开口所称却是俗世之名:“小女子见过容妃娘娘。”
敲击木鱼的手赫然停止,容妃睁开眼望向她,柔声道:“这世间早已没了容妃娘娘,贫僧嘘号‘广陵子’。”
温明姝立马改个称谓,又给她磕了个头:“广陵子师傅。”
容妃刚来榛木寺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会时不时地派个人过来瞧瞧她。
明面上的功夫做得极为感人,什么姐妹情深云云。她心里清楚,皇后是担心她故意做给皇上看的,担心皇上回心转意将她给接回宫里去,故而安插了不少眼线在寺里。
然而皇上却对容妃不提半个字,时间一久,皇后就失去了耐心,见她快要修成佛了,就没在打扰她。
渐渐地,大家开始忘记了容妃娘娘这个人。
忘记了那个令皇后都有所忌惮的容妃娘娘。
钱姑沏了壶热茶进来,温明姝跪坐在蒲团上,膝行两步,主动接过茶壶,替容妃将盏中花茶泡开,乖巧地双手奉上。
容妃瞧了瞧那杯散着淡淡清香的茶水,却并没有接住,继而又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浅浅问道:“不知施主因何事要见贫僧?”
温明姝尴尬地放下茶盏,左右寻思着,这婆婆迟早是要认的,与其吞吞吐吐,倒不如来个痛快:“娘娘可否知晓,晋王殿下已经有婚约了。”
与晋王有约的,正是娘娘您眼前的我啊!温明姝在心里呐喊道。
以前她不能理解婆媳之间的关系,现在想来,这种关系委实微妙得很。
不知从何时开始,没有考虑过夫妻关系的人,却极力想维持着那段还未开始的婆媳关系。
容妃仿佛听了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笑道:“凡俗之事,贫僧无心过问,这里——只有广陵子。”
说到末尾的时候,她刻意将“广陵子”三个字加重了。
温明姝觉得,容妃娘娘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了,对她这个准儿媳的到来没有任何疑问,如此超凡脱俗,想来是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她不过是个平凡而又庸俗的女子,无法与容妃娘娘相提并论,话越多,只会越显得她粗鄙不堪。
那就闭嘴吧!
见她突然沉默下来,容妃笑着提起水壶,将另一只未曾注水的杯子拿过来,缓缓倾倒清砂陶壶,热腾腾的水汁从壶嘴里清冽洌地流入杯中,黄豆大小的花骨朵瞬间绽开,瓣叶细腻,如浮萍般飘浮在杯口,清香诱人。
温明姝注视着容妃手上的动作,静静聆听着即将来临的教诲。
果不令她失望,容妃徐徐启齿:“这杯茶,你觉得如何?”
温明姝僵硬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比她还犯懵的半夏,心头冷汗直冒。
娘娘她,是在与自己品味佛理吗……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佛理。
也是她唯一能说得出口的一句佛语。
容妃放下陶壶,面上笑容不改:“这杯里的花茶是钱姑在入秋的第一日清晨和着露水采摘的□□芽苞,经煮沸的山泉水浸泡,味道极美。而方才你所浸泡的,乃是重阳所撷,味微苦。”
这番话十分浅显易懂,可温明姝发现其中内含乾坤。
她忽然觉得,八年前容妃娘娘来此修行,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