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熙凤和贾宝玉这一席话, 贾母不禁深思起来。她端起搁在黄花梨木雕梅花纹的炕桌上的茶碗, 慢慢的用碗盖赶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语不发。屋子里的人也都停止了交谈,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王熙凤和贾宝玉俱是紧张的等待着贾母接下来会说的话,心跳都快了起来。
贾母看着甜白瓷茶碗里面褐绿色的茶水,嗅着淡淡的茶叶清香, 眼前不禁浮现出迎春娇美却稍嫌木讷的面孔来。这个孙女儿一向在贾府里是个隐形人, 自己也不怎么待见她。可到底, 她终究还是贾家的嫡女,贵妃娘娘的妹妹。就这样被她那个糊涂老子做五千两银子卖了出去, 的确, 还是可惜了。凤姐儿和宝玉的话, 都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倘若将迎春嫁给那孙绍祖, 闹出丑闻来大家都没面子, 自己这张老脸也没处搁。照凤姐儿和宝玉的说法,若是替迎春找一家家风颇正子弟有前途的读书人家,哪怕家底子薄一些,也比那孙家强得多啊……或者将来真的能成为娘娘和宝玉的助力, 也说不准。想到这里,贾母放下茶碗,轻轻的咳了一声,说道:“迎春这孩子,平时虽然不言不语的不怎么起眼,可到底是我的嫡亲孙女儿。如今眼看着她老子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即便是讨人嫌,我老婆子也不得不出手管一管了。琥珀,去把老大叫过来。”
贾母这一席话说出来,王熙凤等人俱是喜出望外,林氏姐妹的心里也如释重负,俱是笑了出来。王熙凤一高兴,那好听的话儿车轱辘一般不停往外说,逗得贾母笑呵呵不说,贾宝玉也滚到贾母怀里笑个不停。不一会儿,贾赦便被琥珀请了过来。他一进屋,一股酒气夹杂着脂粉气就扑鼻而来,惹得贾母立即敛了笑容。她看着贾赦,道:“这才什么时候,你就开始喝起酒来了,还有点出息没有?”
贾赦满不在乎的转了转眼珠,对贾母说道:“母亲唤我过来,可是有事交代?”
贾母又瞪了贾赦两眼,才开口问道:“我听说你要将迎春许给那大同府孙家,可有这事?”
贾赦道:“母亲知道了?我正要将这事说给母亲听呢。那孙绍祖祖上同我们家一样也是武将出身,自己一表人才,如今在兵部候缺,很快就有官儿做了。迎春嫁给她,真是那丫头的福气。”
听到贾赦这颠倒黑白的话,贾母气得红了脸,说道:“你休要说谎哄我,那孙绍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我告诉你,你想要把迎春嫁过去抵债,门儿都没有!”
贾赦见贾母一语喝破自己的企图,不禁有些尴尬起来。僵立了好一阵子,他才将脖子一梗说道:“迎春是我的女儿,我金茶银饭的将她养了这么大,如今到了需要她的时候了。她不替她老子着想,却要替谁着想?”
贾母闻言更是生气,喝到:“你将她养了这么大?从迎春一生下来到这么大,你管过她一天没有?我告诉你,那孙家的亲事,你立即去回掉。今后她的亲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自有我跟娘娘做主。”
贾赦见贾母将贾元春都搬了出来,心知与孙家的亲事怕是行不通了。但要他拿出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来还债,他却也不甘心,于是说道:“只要母亲替我了结了孙家的事,以后迎春的亲事,我便撒手不管了。”
贾母冷冷的看了贾赦半晌,然后才说道:“你说到做到?”
贾赦将脑袋一昂:“说到做到!”
贾母点头道:“好,你欠孙家的五千两银子,我替你还了。以后迎春的亲事,与你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