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接过抓药相公递过来的三包中药,却没有当即起身,他想给亲家冷先生进一步解释冤情,却又无法开口,怎么想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解脱自己的难堪。不说吧,又太冤枉,又担心冷先生把他也认定是吃草的畜生。冷先生无动于衷地启发他说:“你先回去煎药。”鹿子霖终于没有张得开口,便提着药包出了门。冷先生送到门口叮咛一句:“服了药有啥动静,你来给我说一下。”
儿媳拒绝服药。鹿贺氏熬煎好中药滗在小黄碗里端给儿媳,儿媳说:“我没啥啥病嘛,喝那苦水水弄啥?”鹿贺氏哄她说:“补养身子。”儿媳反而说那是毒药,想毒死她好给阿婆离眼。鹿子霖在上房明厅听着,就给鹿贺氏摇手示意不要硬逼,等她这一阵疯病过去了再说。看来儿媳的疯病是一阵疯一阵好,属于阵发性的。果然儿媳过了一阵安静下来,鹿贺氏把药再送去时,她就一气喝下去了,喝了没过一锅烟功夫,便酣然入睡,睡梦中大声亲昵地叫着:“爸吔,把我搂紧搂紧,搂得紧紧儿的!”鹿贺氏从窗缝里往里一瞅,儿媳脱得一丝不挂,双手塞在两腿之间,在炕上扭着滚着。她走进上房东屋,对鹿子霖说:“这不要脸的货得的是淫疯病。”鹿子霖心里暂得宽舒,无需再向鹿贺氏辩证自己的清白无辜了,于是说:“我早就看出这病的名堂不好明说。”鹿贺氏说:“得这病的女人一见男人就好了,吃药十有**都不顶啥。”鹿子霖默认而不言语。鹿贺氏说:“你去城里寻兆鹏,磕头下跪也得把他拉回来,跟那个不要脸的货睡一夜,留个娃娃就好了。”鹿子霖说:“到哪达寻呀?”鹿贺氏说:“你悄悄去悄悄打听,问问兆海也许能摸清他哥的住处”鹿子霖说:“等这三服药吃完再看。”
儿媳吃罢三服药,整日整夜昏睡了四天。冷先生停了两天药,想看看药劲散了以后还疯不疯。那天后晌,儿媳清醒过来,竟然捉住笤帚扫起院子。鹿贺氏从自家窗里瞧着她优雅的扫地动作心头一热。这时候鹿子霖走进院子,儿媳瞅了一眼阿公,突然张狂起来,嘎嘎嘎笑着扬起笤帚说:“爸吔,你喝醉了我来扶你上炕。”鹿子霖骤然红了脸,加快脚步走进上房东屋。第二天他就进城寻鹿兆鹏去了。
儿媳这回犯病更加严重,一天比一天疯的时候多,好的时间少。鹿贺氏不得不叫来邻居女人帮忙给她硬性灌药。儿媳不见好转,日见疯劲更足。鹿子霖走了五天回来,完全失望地悄悄告知鹿贺氏说:“兆鹏跟白家女子过活到一搭咧!”鹿贺氏说:“大妇小妻也行嘛!你得让他回来,把这头也安抚住呀?”鹿子霖说:“根本摸不清他的影踪。”他随后对冷先生悄悄叙说了进城找兆鹏的过程,以表明他对儿媳尽了最大的努力,自然不能提及兆鹏和白灵私自成婚的事。末了他说:“你把药底子下重。”冷先生依然不动声色,交给鹿子霖一包药。这服药灌下去以后,儿媳睡醒来就哑了,只见张嘴却不出一丝声音。鹿子霖皱皱眉沉吟着问:“这服药大概底子下得太重了?”鹿贺氏白眨白眨着眼说:“药轻不治病!”鹿子霖觉得女人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依然沉吟着说:“只有冷大哥才敢下这样重的药底子!”
儿媳不再喊叫,不再疯张,不再纺线织布,连扫院做饭也不干,三天两天不进一口饭食,只是爬到水缸前用瓢舀凉水喝,随后日见消瘦,形同一桩骷髅,冬至交九那天夜里死在炕上。左邻右舍的女人们在给死者脱净衣服换穿寿衣的时候,闻到一股恶臭,发现她的下身糜烂不堪,脓血浸流
白嘉轩对鹿